許知意靜靜地站在原地,目光如同平靜的湖麵,注視著林韻在許培儒的安撫下漸漸克製住激動的情緒。她能看見林韻胸口依然微微起伏,那雙與自己如此相似的眼睛還泛著紅,但至少,那決堤般的情感已經暫時被收攏。油燈的光暈在她蒼白的臉上跳躍,勾勒出那份脆弱與堅韌並存的複雜氣質。
屋內陷入了短暫的寂靜,隻有燈芯偶爾爆出的劈啪聲,和三人輕重不一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許知意知道,第一個,也是最關鍵的問題,必須在此刻問出。她需要真相,需要解開纏繞在她身世上最大的那個結。
她抬起眼,目光清澈而堅定,直接望向林韻,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敲打在寂靜的空氣裡:“你說我是你的親生女兒,那為什麼會弄丟我?”這個問題,此刻問出口,帶著一種沉甸甸的分量。她沒有用“遺棄”,而是用了“弄丟”,這個詞裡,似乎還隱含著一絲微弱的、對某種非主觀意願的試探。
林韻的身體猛地一顫,仿佛被這個問題刺中了內心最痛處。
剛剛止住的淚水又有決堤的趨勢,但她強行忍住了。她抬起頭,迎上許知意探尋的目光,眼神裡充滿了無儘的悔恨與痛苦。
“當年……”林韻的聲音帶著未褪的哽咽,開始了回憶,她的目光變得有些迷離,仿佛穿透了時光,回到了那個改變一切的節點,“你的媽媽……就是我,剛生產完,身體非常虛弱,幾乎下不了床。那時候情況特殊,我們身邊沒有彆的親人,隻有你爸爸……培儒他一個人在醫院照顧我們母女倆。”
她說著,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身旁的許培儒,許培儒緊抿著嘴唇,眼神沉痛,對著許知意微微頷首,證實了妻子的話。他的雙手緊緊握成了拳,指節泛白,那段往事顯然也是他心中無法愈合的傷疤。
林韻繼續述說,語速很慢,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記憶的淤泥裡艱難地挖掘出來:“然後……有一天,培儒的單位有非常緊急的事情,必須他親自去處理。他實在沒辦法,隻好暫時離開一會兒。臨走前,他千叮萬囑,把我托付給了隔壁床的一位看起來麵善的產婦,請她幫忙照看一下我和你……”她的聲音開始顫抖,“應該……應該就是那個時候,一不小心……就被人掉包了……”
“掉包”兩個字,她說得極其艱難,仿佛有千斤重。說完這句,她像是被抽乾了力氣,身體微微晃了一下,許培儒立刻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給予她無聲的支撐。他的眼神裡充滿了對往事的痛悔,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他絕不會離開那片刻。
許知意靜靜地聽著,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但內心卻波濤洶湧。她能想象到那個畫麵:虛弱的母親,無奈離開的父親,以及那個看似“麵善”卻包藏禍心的鄰床婦人。一個精心策劃的,或者說,一個利用了他人的信任與疏忽的陰謀,就在那時發生了。
她沉默了幾秒,消化著這個信息,然後提出了第二個關鍵的問題,這個問題直接關係到他們是如何發現真相的:“你們是怎麼知道你們帶回去的那個,不是自己的孩子?”她的目光在許培儒和林韻之間移動。
這一次,是許培儒接過了話頭。他的聲音比林韻要沉穩一些,但那份沉重感卻絲毫未減。他深吸了一口氣,說道:“說起來,這一切,都像是冥冥中注定的。”他的眼神帶著一種對命運弄人的感慨,“一開始,我們並不知道孩子被換了。那個……女孩,我們一直當做親生女兒撫養,她也長得白白胖胖,很可愛。直到她三歲那年,生了一場大病,非常嚴重,需要輸血……”
他頓了頓,似乎在回憶那段焦灼的日子,“那時候,才發現血型不對。我和小韻的血型,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生出她那種血型的孩子……這才……這才驚覺事情不對,孩子可能根本就不是我們的親生骨肉。”
血型——一個冰冷的醫學證據,無情地揭穿了謊言,粉碎了一個家庭原本的幸福假象。許知意可以想象,當時的他們,在得知這個真相時,是何等的天崩地裂。一邊是重病在床、悉心撫養了三年的孩子,一邊是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親生骨肉,那種撕裂般的痛苦,足以摧垮任何人。
屋內再次陷入沉默,隻有壓抑的呼吸聲。許知意能感受到那份時隔多年依然清晰的痛楚。她垂下眼簾,看著地上搖曳的燈影,問出了那個關於那個無辜女孩命運的問題,聲音輕了一些:“那……那個女孩呢?”
林韻的眼淚終於再次無聲地滑落。她哽咽著,幾乎說不出完整的句子:“她……她已經過世了……那場大病……終究還是沒能救回來……”
許知意沉默了。一股複雜難言的情緒湧上心頭。那個換了她人生的“養母”或許該稱為那個惡毒的女人),處心積慮,不惜偷換彆人孩子,想要讓自己的親生女兒過上優渥的生活。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那個被換去的女孩,卻早已夭折。這像是一個殘酷的諷刺,命運的齒輪在無人知曉的角落,早已碾碎了某些人的癡心妄想,也造成了兩個家庭無法彌補的悲劇。
她深吸了一口氣,將這些紛亂的思緒暫時壓下。還有一個疑問,一個源自她之前獨自調查的疑問,必須要弄清楚。她抬起頭,目光變得銳利了一些,直接拋出了那個藏在心底的名字:
“我還有一個問題,”她的聲音在寂靜的屋子裡格外清晰,“誰是林修遠?”
她記得很清楚,當初在養父母家發現那張老照片時,背後用鋼筆寫著的名字就是——林修遠。照片上的男人穿著白大褂,戴著眼鏡,氣質儒雅,與眼前這個飽經風霜、穿著破舊衣衫的許培儒,判若兩人。
這個問題如同一個驚雷,在小小的牛棚裡炸響。
“你……!”林韻猛地抬起頭,臉上血色儘褪,寫滿了極度的震驚和難以置信,她甚至控製不住地向前邁了一小步,聲音因為激動而拔高,帶著明顯的顫抖,“你怎麼會知道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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