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比想象中要寬敞許多,足夠三人並行而入。岩壁上爬滿暗綠色的苔蘚,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詭異的熒光,如同無數細小的眼睛。許星遙的指尖輕輕擦過潮濕的岩壁,苔蘚接觸的瞬間立刻枯萎發黑,但轉眼間又恢複了原狀,仿佛有某種力量在維持著它們的生機。苔蘚下的石壁凹凸不平,刻滿了古怪的符號,每一筆都深深刻入石中,散發著森森寒意。
“有古怪。”周若淵壓低聲音,碧玉洞簫握在手中,簫身泛著淡淡的青光,在昏暗的洞穴中格外醒目。他的目光掃過岩壁上的符號,眉頭越皺越緊。
兩人謹慎前行,洞穴逐漸向下傾斜,坡度雖然平緩,卻給人一種正在步入深淵的錯覺。每隔十餘步,岩壁上就會出現一個精心開鑿的凹槽,裡麵放置著散發幽藍光芒的螢石。這些螢石排列整齊,將通道照得影影綽綽,反而增添了幾分陰森。借著微光,許星遙注意到地麵上有新鮮的血跡,暗紅色的痕跡斷斷續續,拖拽的痕跡一直延伸到洞穴深處,消失在黑暗之中。
“小心。”周若淵突然拉住許星遙的衣袖,指向地麵一處不起眼的凸起。那凸起與周圍地麵幾乎融為一體,若非刻意觀察,根本無法察覺。“陷阱符文。”他的聲音幾乎微不可聞。
許星遙蹲下身,衣擺拂過潮濕的地麵。他謹慎地撥開那處凸起上的浮土,泥土下露出一塊巴掌大的黑石,表麵刻滿扭曲的符文,中央凹陷處殘留著暗紅色的物質,已經乾涸發黑,但依然能辨認出是血液的痕跡。
“血引陣?”許星遙皺眉,指尖懸停在符文上方。洞穴深處的冷風拂過,帶來一絲若有若無的腥氣,與灰袍上的氣味如出一轍。岩壁上的苔蘚隨著氣流微微顫動,熒光忽明忽暗,仿佛在呼吸一般。遠處傳來水滴落入水潭的聲響,在寂靜的洞穴中格外清晰。
兩人貼著潮濕的岩壁謹慎前行,每一步都避開地麵上可疑的凸起。洞穴越發幽深曲折,岩壁上的苔蘚熒光逐漸變得稀疏,取而代之的是越發濃重的黑暗。空氣中開始彌漫著一股甜膩的腐臭味,像是熟透的水果混合著血腥氣,令人作嘔。周若淵的碧玉洞簫在黑暗中泛著微弱的青光,勉強照亮前方三尺見方的區域。
轉過一個陡峭的彎道,前方豁然開朗。一個足有數十丈寬的天然洞窟突兀地出現在眼前,洞頂垂掛著無數鐘乳石,在幽藍螢光的映照下如同倒懸的利劍,仿佛隨時都有可能墜落。洞窟四壁布滿人工開鑿的凹槽,每個凹槽中都放置著人頭大小的螢石,將整個空間照得如同鬼域。
洞窟正中央是一個三尺高的圓形石台,台麵刻滿了繁複的陣法紋路。八個身著灰袍的人影圍坐四周,低沉的吟誦聲在洞窟中回蕩,晦澀的咒語音節如同實質般在空氣中扭曲。他們每個人的左胸都繡著那個熟悉的黑色符文,此刻正隨著吟誦微微發亮。
“七個塵胎後期,一個靈蛻二層。”許星遙靈識如絲般掃過,立刻判斷出對方的修為。他的目光越過吟誦的灰袍人,落在石台中央。那裡擺放著一個半人高的粗陶缸,缸身粗糙不平,布滿蛛網般的血紅色紋路。那些紋路隨著咒語的節奏忽明忽暗,如同呼吸般有規律地脈動著。缸口被一層暗紅色的薄膜封住,薄膜下方隱約可見有液體在晃動。
洞窟角落堆放著幾個同樣材質的陶缸,但都已經碎裂,碎片上沾滿黑褐色的汙漬。石台邊緣的地麵上刻著一圈深深的溝槽,槽中流淌著暗紅色的液體,散發出濃重的血腥氣。溝槽連接著八個方向的小型凹坑,每個坑中都擺放著一個拳頭大小的黑色晶體,正在緩慢吸收著槽中的液體。
“什麼人!”
一聲沙啞的厲喝突然從洞窟深處傳來。那名靈蛻二層的老者猛地睜眼,渾濁的眼白中布滿血絲。許星遙反應極快,寒髓劍鏡已然在手,鏡麵霜紋流轉間,一道冰藍劍氣橫掃而出,與老者拍來的一道黑氣在半空相撞,爆發出刺耳的撕裂聲。
洞窟中的吟誦聲戛然而止。七名塵胎修士同時起身,灰袍無風自動。
為首的老者眼中精光爆射,枯瘦的手指指向二人:“闖入者!”
許星遙不再隱藏,靈蛻境的氣息完全釋放。寒氣以他為中心向四周擴散,地麵瞬間凝結出一層白霜,向石台方向蔓延。周若淵的碧玉洞簫橫在唇邊,一縷清音如水波般蕩開,洞頂的鐘乳石在這奇異音律的震動下紛紛斷裂,帶著尖銳的破空聲砸向石台。
“太始道宗的小狗!”老者怒吼,雙手結出一個古怪的法印。一道粘稠的黑氣從袖中激射而出,在空中化作無數細小的蟲豸,翅膀震動發出令人牙酸的嗡嗡聲,如黑雲般撲向許星遙。
許星遙劍鏡一轉,鏡麵霜紋大亮。飛近的蟲豸瞬間被凍結,如黑雨般簌簌落地,在冰層上摔得粉碎。他腳步不停,身形閃爍,眨眼間已欺近石台,劍鏡直指那個詭異的黑色陶缸。
“攔住他!”老者看著從另一側靠近陶缸的周若淵,發出一聲不似人類的尖叫,乾癟的脖頸上青筋暴起。剩餘的七名灰袍人立即移動身形,在陶缸前結成一道人牆,手中短劍交叉成網,劍身上的符文泛起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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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若淵麵色不變,手腕輕抖,碧玉洞簫脫手而出。洞簫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簫身青光大盛,與兩柄短劍相擊,發出清脆的斷裂聲。那兩名灰袍人還未來得及反應,手中的兵器已然斷為兩截。
洞簫在空中回轉,穩穩落回周若淵手中。他抵簫於唇,一縷清音如水波蕩漾開來。音波所過之處,地麵碎石顫動,七名灰袍人雖然勉力運功抵擋,仍被震得步步後退。其中一人嘴角滲出血絲,灰袍兜帽被音浪掀開,露出布滿詭異刺青的麵容。
另一邊,許星遙與靈蛻老者展開激戰。老者枯瘦的身形在黑氣中若隱若現,灰袍翻飛間,每一次出手都帶起腥風陣陣。他乾枯的手指彎曲成爪,指尖縈繞著粘稠的黑霧,所過之處連空氣都仿佛被腐蝕,發出細微的“滋滋”聲。
許星遙的劍鏡在手中翻轉如蝶,鏡麵霜紋流轉間,冰劍飛射而出,帶起刺骨寒氣。他的步伐穩健而精準,每一次攻擊都恰到好處,寒氣在洞窟地麵蔓延,所過之處凝結出細密的冰晶,在幽藍螢光下閃爍著冷冽的光芒。
老者一個閃避不及,被一道冰藍劍氣貫穿胸口。他踉蹌後退數步,灰袍前襟迅速被暗紅色的血液浸透。最終倒在石台邊緣時,他枯瘦的手指仍不甘地抓撓著地麵,在冰層上留下數道深深的抓痕。身下的血泊漸漸凝結成冰,將他的身體與石台凍結在一起。
與此同時,周若淵的簫聲陡然轉急,音律如驟雨般傾瀉而下。七名灰袍人如遭重擊,紛紛跪倒在地。他們的灰袍被音波撕裂成碎片,露出下麵蒼白如紙的皮膚。那皮膚上布滿了詭異的黑色紋路,從心口向四肢蔓延。
其中一人掙紮著想要爬起,然而還未等他完全站直,一道無形音刃便精準擊中後心。他的身體猛地一僵,隨後軟軟倒地,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洞窟內重歸寂靜,隻有碎石偶爾從頂部墜落的聲響在空曠的空間中回蕩。
許星遙站在石台前,凝視著那個詭異的黑色陶缸。近距離觀察,缸身上的血紋並非簡單的裝飾,而是某種複雜的封印符文,每一道紋路都深深嵌入陶土,像是被某種力量硬生生烙上去的。缸口不斷有黑霧湧出,在空氣中扭曲變形,隱約能聽到裡麵傳來細微的啜泣聲,像是無數孩童在低聲哭泣,聲音時斷時續,令人毛骨悚然。
“要毀掉它嗎?”周若淵走到他身旁,聲音有些猶豫。他的目光在陶缸和地麵之間遊移,似乎在權衡利弊。洞窟頂端的螢石光芒映在他臉上,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
許星遙的手懸在陶缸上方,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邪惡能量,那是一種粘稠而冰冷的觸感,如同實質般纏繞著他的指尖。他意識到,貿然毀掉它可能會讓其中封存的汙穢之物毀掉這裡的地脈。
“先檢查一下。”他小心地繞著石台查看。石台邊緣刻著一圈細小的符文,在昏暗的光線下幾乎難以辨認。許星遙俯下身,指尖輕觸那些凹痕,認出其中幾個是南疆巫蠱一脈特有的咒文,還有一些則來自更古老的傳承。
台麵中央除了陶缸,還散落著幾塊暗紅色的晶石,表麵布滿細密的孔洞,像是被什麼東西蛀蝕過。一本皮質冊子半掩在晶石下方,封麵上沾著可疑的汙漬。周若淵撿起冊子,小心地翻開泛黃的紙頁,隨著閱讀的深入,他的臉色越來越凝重。
“是培育記錄。”他低聲道,手指在某一頁上停頓,“他們用活人精血喂養魔種,已經持續了三個月。”紙頁上密密麻麻記載著日期、數量和一些難以辨認的符號,字跡潦草卻透著瘋狂。
許星遙起身看著陶缸,缸身的血紋在螢石光芒下忽明忽暗。他做出了決定:“我們得帶走它,看一下能否淨化。”
“這樣會很危險。”周若淵皺眉,他合上冊子,盯著黑缸,“誰知道裡麵到底孕育了什麼。”
許星遙從儲物袋中取出淨毒缽,缽底珊瑚狀的紋路隨著靈力的注入逐漸亮起青光。那光芒如水般流淌,在缽壁上勾勒出複雜的符文。隨著靈力的持續注入,缽口緩緩擴大,最終形成一個半透明的光罩,將整個陶缸籠罩其中。黑霧一接觸青光便如雪遇沸湯,發出“嗤嗤”的聲響,化作一縷縷青煙消散。缸內的啜泣聲也隨之減弱,但並未完全消失。
“暫時封印。”許星遙額頭滲出細汗,手指微微顫抖,“不知道能撐多久。”淨毒缽表麵的青光忽明忽暗,顯然在與陶缸中的力量持續對抗。
兩人迅速清理現場。周若淵將散落的暗紅色晶石一一拾起,封進玉盒。每塊晶石入手都異常冰冷,表麵的孔洞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蠕動。那本皮質冊子也被小心收入儲物袋。
臨走前,許星遙站在石台中央,寒髓劍鏡對準陣法核心處的一道裂痕。鏡光閃過,石台發出不堪重負的碎裂聲,整個洞窟頓時劇烈震動。碎石如雨點般從頂部墜落,砸在地麵上發出沉悶的聲響。洞壁上的螢石一個接一個地爆裂,幽藍的光芒逐漸被黑暗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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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
他們沿著來路狂奔,身後傳來隆隆的坍塌聲。周若淵的碧玉洞簫在前方引路,簫身散發的青光勉強照亮狹窄的通道。碎石不斷從頭頂墜落,有幾次險些砸中二人。
衝出洞口的瞬間,身後的山體轟然塌陷,激起漫天塵土。陽光透過塵埃照射下來,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柱。許星遙喘著粗氣,低頭看向手中的淨毒缽,陶缸上的血紋正在劇烈閃爍,每一次閃爍都讓缽壁的青光暗淡一分。
“回鎮上再說。”周若淵警惕地環顧四周,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洞簫,“這裡不安全。”遠處的樹林中,幾隻受驚的飛鳥撲棱著翅膀衝向天空,在湛藍的天幕上留下幾道黑色的剪影。
兩人匆匆下山,誰都沒有說話。許星遙的腦海中不斷回放洞穴中的景象,尤其是那本記錄冊上的內容。三個月來,已經有二十七人成為魔種的養料,其中大多數是附近的村民和流浪者。冊子最後一頁記載的日期正是昨日,墨跡還未完全乾透。
暮色漸沉,天邊的雲霞染上了橘紅與絳紫的色澤。遠處的碧煙鎮漸漸顯露出輪廓,青灰色的屋瓦在夕陽下泛著溫暖的光暈。
嫋嫋炊煙從各家各戶的煙囪中升起,在無風的傍晚筆直地伸向天空,最終與暮靄融為一體。
許星遙站在山坡上,望著這座沐浴在夕陽中的小鎮,手中的淨毒缽似乎也變得不那麼沉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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