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還要送一批貨去楚庭城。”其中一人說道,聲音嘶啞難聽,“左使大人催得緊。”
“急什麼?”另一人冷笑,露出滿口黃牙,“不久整個東南都是我們的了。道宗那群廢物,連個像樣的反抗都沒有。”他踢了踢腳邊的木箱,箱子裡傳出液體晃動的聲響。
兩人說著走遠了,聲音漸漸消失在樹林中。
許星遙和周若淵等了片刻,確認安全後才繼續前進。他們繞到山洞側麵,在一片新近被翻動的土堆旁,許星遙突然停住了腳步。
土堆邊緣露出一角藍色布料,那是碧煙鎮婦女常穿的粗布顏色。
許星遙的心沉了下去。他蹲下身,手指顫抖著撥開浮土。更多的布料露出來,然後是散亂的黑發,最後是一張熟悉的臉,正是小豆子的母親。
女人的眼睛還睜著,空洞地望著天空。她的衣衫被撕得粉碎,身上布滿了淤青和傷痕。最觸目驚心的是她的腹部,被利刃剖開,內臟暴露在外,已經爬滿了螞蟻和蛆蟲。
許星遙的胃部一陣痙攣,他強忍著嘔吐的衝動,脫下外袍輕輕蓋在屍體上。
“畜生!”周若淵的聲音冷得像冰。
兩人正準備將屍體帶回好生安葬,遠處突然傳來小豆子的呼喊聲:“娘親!娘親你在哪?”
許星遙心頭大震,轉頭看見小豆子正從山路上跑來,糖球緊跟在他身後。男孩的臉上還帶著希望的光芒,完全不知道等待他的是怎樣的景象。
“攔住他!”許星遙低喝一聲,和周若淵同時衝了出去。
在小豆子即將看到土堆的瞬間,許星遙一把將他抱住,轉身擋住他的視線。男孩在他懷裡掙紮,小拳頭捶打著他的胸口:“放開我!我要找娘親!”
“小豆子,聽我說……”許星遙的聲音哽咽了,”你娘親她,她……”
“她死了,是不是?”男孩突然安靜下來,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被壞人害死了,是不是?”
許星遙無言以對,隻能緊緊抱住男孩顫抖的小身體。周若淵迅速用外袍包裹好屍體,示意他們先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
回鎮的路上,小豆子異常安靜,隻是緊緊抓著許星遙的衣角。他的眼淚無聲地流下,在滿是塵土的小臉上衝出兩道淚痕,卻倔強地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糖球跟在一旁,時不時用腦袋蹭蹭男孩的手,但往常能讓小豆子破涕為笑的舉動此刻毫無效果。
當夜,許星遙將小豆子安置在寒音閣的客房,為他換上乾淨的衣衫,又端來熱騰騰的米粥。男孩呆滯地吞咽著,眼神空洞得令人心碎。許星遙守在門外寸步不離,背靠著門板,能清晰地聽到屋內壓抑的啜泣聲。
“睡吧。”他隔著門輕聲道,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劍鏡的邊緣,“明天……明天我們好好安葬你娘親。”聲音輕柔得如同夜風拂過窗欞。
門內沒有回應,隻有細微的抽泣聲和床板輕微的吱呀聲。月光透過走廊的窗子,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許星遙就這樣守了一整夜,直到東方泛起魚肚白。
接下來的幾日,許星遙和周若淵輪流守在小豆子房外,還在房間周圍布下了防護陣法。男孩出奇地安靜,按時吃飯睡覺,甚至還會幫忙整理藥材,隻是那雙原本靈動的眼睛變得黯淡無光。見小豆子情緒似乎穩定了些,二人商議後撤掉了陣法。
天剛蒙蒙亮,一聲尖叫驚醒了許星遙。他猛地從床上彈起,抓起床邊的寒髓劍鏡就衝了出去,連鞋子都來不及穿好。
聲音來自後院。許星遙趕到時,隻見周若淵站在小豆子的房門前,臉色慘白如紙。房門大開著,床上的被褥淩亂地堆成一團,卻空空如也。窗戶大敞著,晨風將素白的窗簾吹得獵獵作響,如同招魂的幡旗。窗台上留著幾個小小的泥腳印,還有幾片新鮮的草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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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什麼時候……”許星遙的聲音卡在喉嚨裡,胸口像是壓了一塊巨石。
“不知道。”周若淵搖頭“我聽到動靜趕來時,已經……”
許星遙的心沉到了穀底。他衝出後院,鎮上的石板路還籠罩在晨霧中,幾個早起的攤主疑惑地看著這個狂奔的年輕人。
當許星遙再次來到翠微嶺時,最可怕的預感成了現實。一麵新的血色旗幟正在晨光中緩緩升起。旗杆頂端,一個小小的身影在微風中輕輕搖晃,如同秋日裡最後一片不肯凋零的枯葉。
許星遙的雙腿突然失去了力氣,膝蓋重重砸在堅硬的山石上。那個前幾天還在他懷裡無聲哭泣的男孩,此刻被高高挑在隱霧宗的旗杆上。小豆子的衣服被剝光,瘦小的身體上刻滿了與那些樹乾上相同的詭異符文,每一道刻痕都深可見骨。鮮血順著旗杆緩緩流下,在粗糙的木紋上留下蜿蜒的痕跡,在晨光中呈現出刺目的暗紅色。男孩的頭顱低垂著,淩亂的發絲隨風飄動。
許星遙的視野被淚水模糊,但眼前的畫麵已經永遠烙在了他的腦海中。他跪在那裡,拳頭一下下砸向地麵。
不知過了多久,一雙有力的手將他拉了起來。周若淵的臉上同樣淚痕交錯,但他的眼神已經變得冰冷而堅定,如同極地永不融化的寒冰。
“我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周若淵的聲音像是從冰窖中取出,“每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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