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愈發洶湧,猶如決堤的洪水,滔滔不絕,絲毫沒有停歇的跡象。那震耳欲聾的雨聲恰似一曲激昂澎湃的交響樂,猛烈地撞擊著玻璃窗,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恰似無數細碎的鼓點在耳邊不停地敲打,讓人不禁為之震撼。
宿舍的窗戶大敞四開,深夜的空氣宛如一股洶湧澎湃的洪流,裹挾著水汽和泥土的腥氣,源源不斷地湧入房間,如同一群脫韁的野馬,肆意奔騰。這股潮濕而清新的空氣,恰似一陣涼爽的清風,驅散了房內殘餘的悶熱,令人感到心曠神怡。
張三渾身濕漉漉的,仿佛剛從水裡撈出來一般,他甩掉那已經完全濕透的外衣,露出裡麵同樣被雨水浸透、緊緊貼在身上的t恤。他的動作猶如閃電般迅速而利落,仿佛對這樣的場景早已習以為常。
緊接著,他快步走到水壺旁邊,熟練地插上那把已經有些吱呀作響的燒水壺。水壺的底座似乎接觸不良,滋滋響了兩聲,才極不情願地開始發熱。
張三從角落裡一個布滿灰塵的茶葉罐裡,小心翼翼地捏出一小撮已經看不出本來顏色的陳年鐵觀音碎末,毫不猶豫地扔進兩個同樣有著豁口的瓷杯裡。他的動作如行雲流水般自然流暢,沒有絲毫的拖遝,仿佛這一切都是他與生俱來的本能,帶著一股被加班和暴雨雙重折磨後的麻木與疲憊。
做完這一切後,張三才如釋重負地一屁股坐在房間裡唯一一張勉強能稱作椅子的老舊折疊椅上。那把椅子發出一陣痛苦的呻吟,仿佛在苦苦哀求著張三的憐憫。
他隨意地抹了把臉上的水珠,像一灘爛泥一樣癱靠在椅背,抬眼看向依舊杵在屋子中央、仿佛剛從水裡撈出來的龐然大物——田胖子。
田胖子渾身滴著水,在地板上洇開一小灘水漬。他低垂著頭,寬厚的肩膀垮塌著,那失魂落魄的憂鬱氣場,和這狹小、雜亂、充滿單身漢氣味的廉價宿舍格格不入,倒像是誤入牛棚的憂鬱藝術家。
張三也不催,就那麼靠著,眼神半是審視半是無奈地瞅著他。水壺終於從“哼唧”變成了“尖叫”,尖銳的汽笛聲刺破了雨夜的喧囂。張三起身,拎起滾燙的水壺,將沸騰的熱水粗暴地衝進兩個茶杯裡。褐色的茶葉碎瞬間打著旋兒翻騰起來。
他把其中一杯往田胖子麵前那半張還算乾淨的桌麵上一推,水花濺出少許。自己則抱著另一杯滾燙的瓷杯,啜飲了一口,劣質茶葉的苦澀和陳味直衝鼻腔,倒也提神。
“行了,胖子。”張三放下杯子,燙得嘶了一口氣,終於開口,聲音帶著濃濃的被雨水浸泡過的疲憊沙啞,“彆擱這兒演苦情劇男主角了,說人話。到底怎麼回事?”他用下巴點了點田胖子,“你怎麼就……”他頓了頓,似乎覺得“戀愛”這詞從自己嘴裡說出來都燙嘴,“……就跟被雷劈了似的,突然就……開竅了?”
田胖子如夢初醒般抬起頭。他默默地拿起那杯熱茶,也不怕燙,雙手捧著,像是汲取著那微不足道的熱量。氤氳的熱氣模糊了他那張濕漉漉的胖臉,但那眼神……卻異常清明,甚至閃爍著一種張三從未見過的、近乎虔誠的光芒。
他深吸了一口氣,仿佛要把勇氣和回憶一並吸入肺腑。然後,他熟練地從濕透的褲兜裡摸出煙盒——煙盒浸了水,有些變形——哆嗦著抽出一根勉強還算乾的煙,湊到嘴邊點燃。劣質煙草的辛辣氣息混入水汽和茶香,形成一種奇特的混合氣味。
煙霧嫋嫋升起,如輕紗般在他眼前繚繞,田田胖子的眼神也隨著煙霧變得悠遠,仿佛穿越到了幾日前的某個午後。
“那天……”他的聲音低沉得宛如大提琴的琴弦,帶著一種回憶時的輕柔,與他粗獷的體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陪太子去出差……下午閒來無事,便如無頭蒼蠅般四處溜達,不知不覺就去了趟……那個赫赫有名的影視城。”
他輕吐一口煙圈,眼神飄忽不定,宛如風中的燭火。“我本來……隻是想湊個熱鬨。正好撞見一個劇組在拍戲……裡三層外三層圍了不少人,簡直是水泄不通。”
他頓了頓,聲音裡夾雜著一絲後怕,“我也……按捺不住好奇,硬著頭皮擠了進去……”張三挑挑眉,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喝了口茶。
田胖子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他們在拍一場……在林子裡的戲。機器、燈光、杆兒如林立般杵著……”他笨拙地比劃著,試圖還原那場景,“我就聽見裡頭一個姑娘的聲音,猶如黃鶯出穀般清脆,卻又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公子!公子!快醒醒!快醒醒呀!’”
田胖子模仿得有些蹩腳,帶著濃重的口音,但那急切的語調被他努力還原了出來,仿佛一隻學舌的鸚鵡。“然後鏡頭裡……就看到一個人——想必就是那男主角吧——在林子地上躺著,皺著眉,特痛苦的樣子睜開了眼……四周的樹木猶如忠誠的衛士般矗立著,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如碎金般星星點點的光斑……周圍地上還躺著不少黑衣人,橫七豎八的,瞧著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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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手在脖子下比劃了一下,“……都如被抽去脊梁的綿羊般沒了生氣。”他的描述雖然生澀,卻如一幅生動的畫卷在張三眼前徐徐展開。
“然後……”田胖子的聲音猛地拔高了一點,猶如平靜的湖麵被投入了一顆巨石,激起層層漣漪,帶著抑製不住的激動,連煙灰掉在濕褲子上都沒察覺,“鏡頭……就如靈動的舞者般搖過去了!給了旁邊……”
他猛地吸了一口煙,像是要壓下心臟的狂跳,胖臉上的肌肉因為緊張微微抽搐著,眼神亮得驚人:
“她……她就出現在那兒!”田胖子的聲音忽然哽住了,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喉嚨。他抬起胖手,在空中笨拙而徒勞地比劃著,似乎想描繪出一個無法言說的形狀。臉上那層油膩和疲憊一掃而空,隻剩下一種近乎天真的癡迷和……羞赧?那神情出現在一張胡子拉碴的胖臉上,顯得異常扭曲又莫名純情。
“她穿著…穿著……”他努力回憶著,鼻尖都冒了汗,“鵝…鵝黃色的裙子!很長!就……就蹲在那個‘公子’旁邊,手裡還提著把劍……”
田胖子再次卡殼了。他那雙小小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方牆壁上的某塊陳年汙漬,仿佛那就是那個穿鵝黃長裙的少女,瞳孔深處映照的,卻是千裡之外片場裡那個驚鴻一瞥的倩影。
“她……她……就那樣……”他喃喃地,聲音細若蚊蚋,每一個字都帶著無法承載的重量,“是那樣的清純……那雙眼睛……乾淨得像山泉水……是那樣的美麗……皮膚白得……比俺們村裡剛磨出來的麵粉還白!鼻子那麼翹!嘴巴……紅紅的……小小的……像熟透的櫻桃……”
他形容得磕磕絆絆,毫無文采,用詞更是充滿了他生活裡最直觀粗樸的比喻,可那份傾儘全力的笨拙描述,反而透出一種震撼人心的真實和沉甸甸的情感。
“我……”田胖子猛地吸了一下鼻子,把最後一點煙屁股狠狠嘬儘,然後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飛快地把煙頭摁滅在桌上的水漬裡,發出輕微的“滋啦”聲。他胖大的身軀向前傾了傾,雙肘支撐在膝蓋上,埋著頭,仿佛不敢直視張三審視的目光,聲音低沉而苦澀,又帶著一絲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甜蜜:“老子他媽的……就挪不動道了……真的……三魂七魄……飛走了一大半啊……”
說完這句話,田胖子徹底陷入了沉默。龐大的身軀微微顫抖著,像是跋涉了千山萬水終於疲憊至極的旅人。他雙手用力地搓著自己的胖臉,發出“噗噗”的聲響,指縫間露出的皮膚,混合著雨水、汗水和……一點點疑似淚水的濕潤。甜蜜與痛苦交織,巨大的羞恥感和更巨大的悸動感在他的胸腔裡瘋狂衝撞。
他不再說話,隻是那樣深埋著頭,肩膀一聳一聳,像一座無聲啜泣的肉山。那副樣子,如同初嘗情愛滋味的巨嬰,龐大、笨拙、不堪一擊,卻又異常孤獨可憐。
窗外的暴雨如同一頭凶猛的巨獸,無情地衝刷著整個世界,那嘩嘩的雨聲猶如萬馬奔騰,填滿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讓原本寂靜的空間變得嘈雜不堪。
張三坐在窗前,手中端著那杯早已涼透的苦茶,目光卻始終落在眼前這位相識多年的老朋友身上。這位朋友平日裡總是顯得油膩猥瑣,整日混跡於市井之中,然而此刻,他卻因為一個戲文裡的“鵝黃少女”而哭得像個兩百斤的大傻子。
張三凝視著他,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那是一種荒唐感,仿佛眼前發生的一切都如此荒謬可笑;同時,還有一種辛辣的苦澀感,如同一杯苦茶在喉嚨裡打轉,讓人難以咽下。然而,在這諸多複雜的情緒中,還夾雜著一絲被朋友這份赤誠所觸動的哭笑不得感,儘管這份赤誠看起來有些愚蠢到了極點。
張三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他是應該罵醒這位朋友,讓他從這荒唐的幻想中清醒過來?還是應該嘲笑他的天真和幼稚?亦或是……張三的腦海中閃過無數個念頭,但最終,他也隻是重重地歎了口氣,那聲歎息幾乎被窗外的暴雨聲所吞噬。
他緩緩放下那杯冰冷的茶杯,然而片刻後,他又鬼使神差般地將其端起,然後再次放下。如此反複,仿佛這簡單的動作能夠緩解他內心的不安和煩躁。
張三知道,這個夜晚,他恐怕是徹底無法安穩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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