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心翼翼地撕開火漆，抽出裡麵的文件。
毒氣成分：二氯二乙硫醚……
散布方式：炮彈引爆，航空投擲……
有效殺傷半徑……
致死濃度……
後麵甚至附著一份手寫的報告，是關於解毒劑的。
主要成分：漂白粉、硫代硫酸鈉溶液……
林娥不敢耽擱，她從領口裡取出一台火柴盒大小的微縮照相機，對著每一頁文件，飛快地按下快門。
相機的每一次卷片聲，都像在敲擊她的心臟。
拍完最後一份文件，她將所有東西複原，用隨身攜帶的火機融化了一點備用火漆，重新封好檔案袋。
做完這一切，她悄無聲息地退到窗邊，翻身而出，消失在黎明前最濃重的黑暗裡。
……
城南民居。
陳默戴著耳機，雙眼通紅，麵前擺著三台經過他改裝的無線電監聽設備。
吳融給他的那些“算法”，像一把鑰匙，打開了一扇全新的大門。
他能從一片混亂的靜電噪音中，捕捉到那些被層層加密的微弱信號。
但他很快發現，敵人的加密方式不止一種，而且在實時變化。
他花了近一個小時，才勉強跟上對方的節奏。
“……呼叫‘長江’，‘長江’，聽到請回答。”
突然，一個夾雜在其他通訊中的微弱信號被他捕捉到。
“……氣象報告……贛東北……未來十二小時……風向東南……風力二級……”
陳默的手猛地一抖！
氣象條件！
這是使用化學武器的關鍵！必須選擇合適的風向，才能確保毒氣吹向目標區域！
他立刻在紙上記下：“風向東南”。
這意味著，如果從武夷山北麓釋放毒氣，毒氣雲團將會被吹向西北方向——正是紅軍主力可能集結的富田、高興圩一帶！
他的後背瞬間被冷汗浸濕。
……
黨務調查科，科長辦公室。
楊立仁一夜未睡。
他站在巨大的軍事地圖前，上麵用紅藍鉛筆標滿了各種箭頭和番號。
三十萬大軍已經完成了合圍。
委員長親自督戰。
一切都按照計劃在進行。
但他總覺得有一絲不安。
這一次的行動，保密等級太高了。高到連他這個情報主管，都隻能接觸到一部分信息。
特彆是那個所謂的“勘測隊”，直接由南昌行營軍事委員會最高層指揮，所有成員信息全部是絕密。
他隻知道，那是一群軍醫。一群被賦予了極高權限，攜帶著“特殊設備”的軍醫。
就在這時，秘書林婉兒敲門進來。
“處長，軍醫總署的趙副署長到了，還有幾位從德國回來的化學專家，在小會議室等您。”
楊立仁眉頭一皺。
他點了點頭，轉身走出辦公室。林婉兒注意到，楊立仁去小會議室時，隨手從抽屜裡拿走了一份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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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份文件的封皮上，印著一個她從未見過的黑色骷髏頭標誌。
她還看到，楊立仁拿起文件時，眼神裡閃過一絲極快的、混雜著興奮與厭惡的複雜神情。
她的心，沉到了穀底。
……
城南，秘密據點。
林娥將衝洗出來的微縮膠卷照片，一張張擺在桌上。
照片上的每一個德語單詞，每一個化學分子式，每一個代表死亡的數字，都清晰無比。
吳融將照片上的情報，與陳默監聽到的“東南風”信息，以及李強送來的德國顧問名單，全部輸入腦海中的係統。
【情報整合完畢。】
【目標：紅一方麵軍主力。】
【威脅：德製‘綠十字’毒氣彈。】
【執行單位：蔣鼎文第九師配屬‘勘測隊’。】
【攻擊發起窗口：未來12小時內。】
【攻擊地點：武夷山脈北麓，坐標xxx,xxx。】
【關鍵信息：解毒劑配方已獲取。】
一張完整的死亡拚圖，在吳融麵前拚接完成。
他知道，現在每一秒鐘，都是在和死神賽跑。
他立刻坐到那台經過陳默改裝，擁有“高級加密通訊模塊”的電台前。
這個模塊是上次完成“滲透國際金融”任務後解鎖的。
它能生成一次性的、無法被現有技術破譯的頂級密碼。
吳融戴上耳機，手指在電鍵上飛速敲擊。
滴、滴滴、滴——
這不再是簡單的情報。
這是數萬紅軍戰士的生命。
他將毒氣彈的全部參數、攻擊預警時間、精準的坐標，以及那份用生命換來的解毒劑配方，
全部轉化成一道道急促的電波，刺破南京的夜空，射向千裡之外的江西蘇區。
……
江西，興國。
紅一方麵軍臨時指揮部。
深夜，一盞馬燈照亮了窯洞。
一名年輕的報務員猛地摘下耳機，臉上滿是震驚和汗水。他連滾帶爬地衝進作戰室。
“首長！絕密急電！來自南京，最高加密等級‘磐石’！”
指揮部內，幾位紅軍高級將領立刻圍了上來。
當譯電員顫抖著聲音，將電報內容念出來時，整個窯洞死一般的寂靜。
“……敵將使用德製‘綠十字’毒氣彈……糜爛性毒劑……坐標……”
“……解毒劑配方：漂白粉、硫代硫酸鈉……”
一位白發蒼蒼的老首長拿起電報，看了一遍又一遍，他的手在劇烈地顫抖。
“生化武器……”他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眼中迸射出滔天的怒火。
“馬上！通知所有部隊！立刻進行防化準備！”
“命令後勤部門，不惜一切代價，搜集漂白粉和硫代硫酸鈉！”
“命令參謀部，重新規劃轉移路線，必須在十二小時內，脫離敵軍毒氣攻擊範圍！”
一道道命令，從這個小小的窯洞裡發出。
一場與死亡的賽跑，在拂曉前的黑暗中，驟然打響。
南京。
吳融發完成最後一段電碼，摘下了耳機。
他能做的，都已經做了。
剩下的，隻能交給命運，和同誌們的智慧。
他走到窗邊，推開窗。
天邊，已經泛起了一絲魚肚白。
新的一天來了。
但吳融知道，對於江西的數萬將士而言，這將是他們生命中最漫長、最危險的一天。
他拿起桌上那張寫著“聽風”的紙，將其緩緩送入燭火。
紙張卷曲，燃燒，化為灰燼。
風，已經送達。
接下來，是雷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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