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門開啟。
狂風卷著雪片,咆哮著撞進地窖。
燈火劇烈搖晃,牆壁上倒計時的血色數字,在光影中扭曲。
吳融沒有片刻停留,第一個跨入風雪。
李強和“山貓”緊隨其後。
三道黑色的身影,在踏出門檻的瞬間,就被蒼茫的白夜徹底吞沒。
門,在他們身後無聲關上,隔絕了地窖內最後一絲溫暖。
風雪中,能見度不足五米。
三人呈三角形戰術隊形,彎腰頂風,艱難前行。
他們的動作,不像行走,更像在洶湧的白色海洋中泅渡。
腳下積雪深及小腿,每一步都耗費巨大體力。
伊萬的地圖,早已刻在吳融腦中。
他走在最前,像一台不知疲倦的羅盤,在白茫茫的混沌中,精準辨認方向。
繞過幾處民房,他們抵達一片荒蕪窪地。
基地的垃圾傾倒區。
空氣中,消毒水、腐肉、化學藥劑的惡臭混雜一起,被風雪裹挾著鑽入鼻腔。
吳融在一處被積雪半掩的土坡前停下。
他蹲下身,用戴著手套的手撥開厚雪。
一個黑洞洞的、直徑不足一米的圓形水泥管道口,暴露出來。
管道口被一道鏽跡斑斑的鐵柵欄封死。
李強上前,沒有用任何工具。
他深吸一口氣,雙手抓住冰冷的鐵條,臂膀肌肉瞬間墳起。
“嘎——吱——”
一陣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在風雪呼嘯中微不可聞。
柵欄被他硬生生向外掰開一個僅容一人的缺口。
吳融第一個鑽入。
一股更濃烈、更令人作嘔的惡臭撲麵而來。
冰冷刺骨的黏膩液體,瞬間淹沒腳踝。
黑暗籠罩一切。
吳融打開特製手電,一圈昏黃光暈照亮管道。
管壁掛滿黏滑的苔蘚和汙垢。腳下積水呈現出詭異的黃褐色。水麵漂浮著被藥劑腐蝕得不成樣子的布條和動物殘骸。
這裡是地獄的腸道。
三人沒有交流,沿著沒過小腿的冰冷汙水,向黑暗深處摸去。
吳融探路,李強居中,山貓殿後,抹掉最輕微的痕跡。
“咚……咚……咚……”
頭頂傳來沉悶、有節奏的腳步聲。
巡邏隊的軍靴踩在凍土上。
吳融立刻關閉手電。
絕對的黑暗和死寂降臨。
三人屏住呼吸,站在冰冷的汙水裡,任由惡臭侵蝕感官。
腳步聲漸行漸遠。
吳融再次打開手電,繼續前進。
約五百米後,前方出現一道向上的垂直井道。
一道鏽蝕鐵梯,通向頭頂圓形的水泥蓋板。
吳融打了個手勢。
“山貓”上前,從背囊裡取出一個塗滿黑漆的聽診器。
他將聽診器貼在冰冷的水泥蓋板上,閉上眼。
風聲、水滴聲、心跳聲……所有雜音被過濾。
幾十秒後,他睜眼,對吳融輕輕點頭。
安全。
吳融深吸一口氣,順著鐵梯向上。
他肩膀發力,一寸寸頂開沉重的水泥蓋板。
蓋板頂開一條縫隙。
外麵的風雪聲和一絲微光透了進來。
吳融從縫隙中向外觀察。
一處建築的牆角陰影,位置隱蔽。不遠處,就是“7號倉庫”。
他將蓋板緩緩推開,翻身而出。
李強和“山貓”緊隨其後。
淩晨三點的731基地,像一頭蟄伏在風雪中的鋼鐵巨獸。
高聳的哨塔上,探照燈的光柱在蒼茫雪原上緩緩掃過,將一切映照得慘白。
遠處營房的燈光,在風雪中模糊遙遠。
空氣中,隻有風聲。
三人貼著建築陰影,如三道黑影,悄無聲息地移動到“7號倉庫”外牆下。
倉庫是半地下的堡壘式建築,隻有一個厚重的灰色鋼鐵大門。
門前是空曠雪地。
任何踏足者,都會瞬間暴露在哨塔視野下。
吳融抬腕看表。
熒光指針,指向三點十三分。
還有兩分鐘。
三人伏在陰影裡,身體與冰冷牆體融為一體。
時間變得無比漫長。
雪花落在偽裝服上,又被體溫融化。
吳融的目光,死死鎖定空地東側拐角。
終於。
一隊六人的巡邏兵,從拐角出現。
軍靴踩在雪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幾乎同時,另一隊巡邏兵從西側營房走來。
兩隊人在倉庫門前相遇。
帶隊的軍曹相互敬禮,簡單交接。
“一切正常。”
“辛苦。”
交接完成。
一隊轉向營房,另一隊繼續巡邏。
兩隊人,背向而行。
從他們擦肩而過,到各自走出對方視線範圍,中間有一個短暫的空隙。
一個被探照燈、巡邏兵和哨塔同時忽略的監視死角。
持續一百八十秒。
就是現在!
在兩隊巡邏兵轉身的瞬間,吳融動了!
他像一頭蓄勢已久的獵豹,無聲竄出陰影,撲向鋼鐵大門。
李強和“山貓”緊隨其後,成品字形散開,槍口對準哨塔和巡邏兵離開的方向,為吳融提供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