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三號副樓東側的走廊並不長。
吳融的腳步不疾不徐,皮鞋踩在打磨光亮的水磨石地麵上,發出清脆而有節奏的回響。
他能感覺到,身後至少有兩道目光,如影隨形。
一道來自秘書小李。
他拿著報紙,看似在走廊另一頭的窗邊看風景,但吳融知道,他的視線正通過窗戶玻璃的反光,死死鎖定著自己。
另一道,則來自更隱蔽的角落。
或許是某個辦公室門後,或許是樓梯的拐角。
那是戴隱布下的第二層,甚至第三層保險。
吳融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手中那份關於辦公用品損耗的報告,被他拿得十分隨意。
他路過參謀本部的辦公室,裡麵傳來軍官們低聲討論戰術的聲音。
又路過機要科,幾名文員正埋頭整理著電文。
所有人都看到了這位新晉的、聖眷正濃的吳顧問。
有人點頭致意,有人則裝作沒看見。
吳融一概報以禮貌而疏遠的微笑。
他就像一個剛剛進入這片複雜叢林的闖入者,對一切都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警惕與距離。
終於,他走到了走廊的儘頭。
左手邊,就是那扇毫不起眼的、漆著灰色油漆的木門。
門上掛著一塊小小的銅牌,上麵刻著“第三雜物間”。
吳融停下腳步。
他沒有立刻去看那扇門,而是低頭,看向手中的報告,眉頭微微皺起,仿佛被某個數字困擾住了。
這個表情,是給身後那些眼睛看的。
他需要一個理由,一個在這裡停留的理由。
他靠在雜物間旁邊的牆壁上,伸出右手食指,在冰冷的牆麵上,無意識地、輕輕地敲擊著。
“篤。”
“篤。篤。”
聲音很輕,在安靜的走廊裡,卻顯得異常清晰。
這是他的暗號。
不是給任何人,而是給他自己,也給那些監視者。
——好戲,開始了。
遠處的秘書小李,眉頭皺了起來。
吳顧問的行為,有些奇怪。
他為什麼要對著一堵牆發呆?還用手指去敲?
小李的職業本能告訴他,這必須記錄下來。
吳融敲了兩下,便停住了。
他臉上的困惑之色更濃,仿佛不是在思考報告上的數字,而是被牆壁本身吸引了。
他將報告夾在腋下,伸出手,用指關節,再次在那麵牆上,不輕不重地敲了三下。
“咚,咚,咚。”
這一次,聲音沉悶,回響微弱。
和敲擊走廊其他牆壁時那種清脆的、帶著空曠回音的感覺,完全不同。
“奇怪。”
吳融自言自語般地低估了一句。
聲音不大,但足夠讓十幾米外的小李隱約聽見。
他的表演天衣無縫。
一個對數據和結構有著偏執強迫症的技術官僚,偶然發現了一處建築結構上的微小異常。
這一切,都合情合理。
做完這一切,吳融的目光,才終於落在那扇雜物間的門上。
他伸出手,握住冰冷的黃銅門把,輕輕一擰。
門,紋絲不動。
從裡麵反鎖了。
吳融的眉頭,這次是真的皺了起來。
一間堆放廢舊桌椅的雜物間,為什麼會從裡麵反鎖?
他加重了語氣,又敲了敲門。
“裡麵有人嗎?勤務處的嗎?”
走廊裡,一片死寂。
沒有人回答。
隻有他自己的聲音,在空曠的走廊裡回蕩。
事情開始變得有趣了。
吳融轉過身,看向走廊另一頭的小李。
他的目光裡,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疑惑。
小李無法再偽裝下去了。
他放下報紙,快步走了過來,臉上帶著職業化的詢問。
“吳顧問,有什麼問題嗎?”
“小李,”吳融指著那扇門,“這間雜物間,平時有人在裡麵辦公嗎?”
“沒有,吳顧問。這裡麵放的都是報廢的桌椅和文件櫃。”
“那為什麼門會從裡麵鎖上?”吳融追問。
小李的臉色,瞬間變了。
他立刻意識到,這不正常。
作為軍統的特務,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不正常”三個字背後,可能隱藏著什麼。
“我去找勤務處的人拿鑰匙!”小李立刻說道。
“不用了。”吳融攔住了他,“直接叫大院的警衛吧。我懷疑,裡麵可能進了什麼不該進的人。”
這句話,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一塊巨石。
小李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立刻明白了吳顧問的意思。
這不再是一件小事。
他甚至來不及請示,直接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小的銅哨,用儘全力吹響!
“嗶——!”
一聲尖銳刺耳的哨聲,劃破了三號副樓的寧靜!
這是最高級彆的警報!
不到三十秒,走廊兩頭同時傳來密集的腳步聲!p18衝鋒槍,從樓梯口衝了上來,瞬間封鎖了整個走廊!
一名警衛隊長衝到近前,厲聲問道:“發生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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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李指著那扇緊閉的門,臉色鐵青:“這裡麵有情況!門被反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