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磯的雨還在下。
風從江麵卷來,扯著木樓的窗欞,發出陣陣嗚咽。
吳融重新坐下。
林澤辰也坐下了,但整個人的狀態已經與十分鐘前截然不同。
剛才,他眼裡滿是迷茫和悲憤。
現在,那迷茫褪去了,隻剩下燃燒的決心。
但吳融知道,僅有決心遠遠不夠。
特工需要的不是激情,而是在黑暗中長期潛伏的冷靜和技巧。
他看著林澤辰,聲音從溫和變得冰冷。
“同誌,歡迎你的加入。”
吳融停頓了一下。
“但從現在起,激情要藏在心裡,我們要學會用理智戰鬥。”
林澤辰的脊背瞬間繃直,他感覺到,這個“張文遠先生”身上的氣場,正在急劇變化。
不再是溫和的師長,而是一個冰冷的、職業化的指揮官。
吳融從口袋裡掏出一支短鉛筆,在桌麵的茶漬上畫了一個簡單的示意圖。
“聽清楚。”
“第一條,也是最重要的一條:絕對的單線聯係。”
林澤辰屏住呼吸。
“你隻認識我,我隻認識你。”
吳融的聲音很輕,卻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絕不允許向任何人,透露你的身份和任務。
哪怕是你最親近的人,哪怕是你的親生父母,都不行。”
林澤辰重重點頭。
“我明白。”
“第二,”吳融繼續說,“切斷一切與我們的主動聯係。
你不能找我,隻有我能找你。
忘記今天的會麵,忘記張文遠這個人。
如果你在街上看到我,不許有任何反應,就當我是個陌生人。”
林澤辰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從今天起,他將徹底成為一個孤獨的潛行者。
沒有依靠,沒有退路。
吳融的聲音繼續傳來。
“第三,學習觀察,學習遺忘。
你要比以前更不起眼,像一滴水融入大海。
你的身份,就是中統檔案科那個懦弱、內向、誰都可以踩一腳的林澤辰。
馬威罵你,你要低頭。
同事欺負你,你要忍著。
這不是懦弱,這是偽裝。”
林澤辰握緊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
他深吸一口氣。
“我記住了。”
吳融看著他,眼神中閃過一絲欣賞。
他從懷裡掏出一個小油紙包,推到林澤辰麵前。
“打開。”
林澤辰小心翼翼地解開油紙。
裡麵是二十塊法幣,整整齊齊地疊在一起。
他抬起頭,疑惑地看著吳融。
“這不是薪水,是活動經費。”
吳融平靜地說,“買一些舊書,或者請馬威喝杯茶,總之,讓你的行為合理化。
記住,特工最大的敵人不是子彈,而是不合理的行為。”
林澤辰鄭重地將法幣收好。
吳融從口袋裡掏出筆,在桌麵的茶水上畫了一個更詳細的地圖。
“這是我們的聯絡方式,死信箱。”
“地點在城南金沙井胡同3號院,東牆從南數第七塊磚。”
他的筆尖在地圖上點了一下,“那塊磚是活的。”
林澤辰的眼睛緊緊盯著那個簡陋的地圖,生怕錯過任何細節。
“我需要聯係你時,”吳融繼續說,“會在那塊磚的下方,用白色粉筆畫一個不易察覺的小圓圈。
看到圓圈,三天內的夜裡,去取信。
取信後,必須把圓圈擦掉。”
林澤辰點頭,嘴唇無聲地重複著這些步驟。
“你有緊急情報要傳遞時,”吳融從懷裡又掏出一張薄薄的紙,“將情報寫在這種特製的藥水紙上。”
他將紙遞給林澤辰。
紙張摸起來和普通信紙沒什麼區彆。
“用清水浸濕後,字跡會消失。
我拿到後,用特定的顯影劑,字跡會重新顯現。”
吳融停頓了一下,“寫完後,放入磚後。
然後在金沙井胡同口的電線杆上,用圖釘按上一張假的招租廣告。
我看到廣告,就會去取。”
林澤辰伸手接過那張藥水紙,小心地折好,放進內側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