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習結束的第三天，整個南京城的軍界，已經炸了。
德械教導師的師長範傑，在演習場上被斬首的消息，沒有如往常那樣被遮掩下來。
相反，這次的結果被軍委第一廳俞濟時親自整理成詳細的戰術報告，上呈委員長，並分發給了各戰區的高級將領。
《論以弱勝強之可能——“鐵拳1936”演習戰術分析》。
這份報告，掀起的震動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教導師，那是委員長手中最鋒利的一把刀。
德國顧問傾囊相授，德械裝備武裝到牙齒，全軍公認的王牌中的王牌。
結果，被兩個裝備落後、士氣低迷的雜牌師，用一套匪夷所思的戰術，在四十八小時內，活生生地斬了首。
這不是丟人，這是軍事史上的奇跡。
而創造這個奇跡的人，不是某位久經沙場的老將，不是某個留洋歸來的軍事專家。
是一個侍從室的文職副官，吳融。
一個不到三十歲的年輕人。
軍官俱樂部的酒會上，將星雲集。
吳融剛踏進門，立刻有好幾位掛著將星的軍官圍了上來。
“吳副官！久聞大名！”
一個身材高大的少將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爽朗。
“我是第三戰區的參謀處長，能不能請你吃個飯？我對你那套蜂群戰術，太感興趣了！”
“吳副官，我也是！”
另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的軍官擠了過來。
“聽說你在沙盤推演上有獨到見解，我們師裡也想請你去指導指導。”
“吳副官，能不能給我簽個名？”
一個年輕的校官居然從口袋裡掏出一本小冊子，一臉期待。
“我覺得你比那些洋顧問強多了！”
吳融表情未變，心中清楚，自己的名字，已在國軍高層圈子裡傳開。
這是他想要的結果。
也是最危險的結果。
樹大招風。太出名，就會有人盯上。太張揚，就會有人想要壓下去。
“各位長官過譽了。”吳融禮貌地笑了笑。
“我隻是運氣好，恰好遇到了合適的時機。戰場瞬息萬變，我那點皮毛，上不了台麵。”
這話說得滴水不漏，既未否認功勞，也沒留下狂妄的把柄。
人群中，有人笑了起來。
“謙虛！太謙虛了！吳副官，你這話要是傳出去，範師長要氣得吐血！”
“是啊，我看範師長這幾天都不敢出門了，臉都丟到德國去了！”
將軍們的笑聲在酒會廳中回蕩。
吳融禮貌地敷衍著，目光卻不動聲色地掃過整個會場。
他在找一個人。
一個從演習結束後，就一直沒有主動找他的人。
戴隱。
果然，在會場的角落，吳融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軍統處長戴隱，穿著一身筆挺的軍裝，站在一張小桌旁，手裡端著一杯茶，看似漫不經心，實則眼神一直落在他身上。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
戴隱挑了挑眉，衝他微微點頭，發出了一聲標誌性的馬哼。
然後，轉身走向了會場的露台。
邀請，明顯得不能再明顯。
吳融禮貌地向周圍的將領告辭，端起一杯酒，跟了過去。
露台上，夜風微涼。
戴隱靠在欄杆邊，沒有回頭，隻是幽幽地說了一句。
“小諸葛。”
“這個外號，傳得很快。”
吳融走到他身邊，沒有接話，隻是也靠在欄杆上，望著遠處燈火輝煌的南京城。
戴隱側過頭，狹長的眼睛盯著他，語氣意味深長。
“我查了你的檔案。黃埔三期，侍從室文職，無戰場經曆，無軍校教官經曆。”
“連一門像樣的軍事理論課，你都沒上過。”
“可你，居然能在短短一夜之間，拿出一套完整的、可執行的、並且成功了的戰術方案。”
戴隱的聲音壓得很低。
“吳副官，這不合常理。”
吳融的心臟微微一緊，但表麵依舊平靜。
“戴處長覺得，是什麼原因？”
戴隱沉默了幾秒，突然笑了。
“天才。”
他說得很乾脆。
“我見過很多聰明人，但像你這樣的……少。”
“你可能不知道，委員長這幾天逢人就誇你。說你是他身邊埋藏的一塊璞玉。”
戴隱轉過身，雙手撐在欄杆上，語氣變得輕鬆了些。
“吳副官，我不是來質疑你的。”
“我是來拉攏你的。”
吳融眉頭微挑。
戴隱繼續說道：“軍統缺人才。缺你這種腦子夠用，又能沉得住氣的人才。”
“你在侍從室，是塊好料子。但那裡畢竟是文職，格局太小。”
“跟著我，你能接觸到更多的東西。”
他頓了頓，眼神銳利。
“你的才華，不應該隻用來寫報告。”
吳融明白了，戴隱在挖牆腳。
他沒有懷疑吳融，或者說，懷疑已被暫時壓下。
現在的戴隱，更傾向於把這個“天才”拉到自己陣營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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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處長器重，吳融感激不儘。”
吳融抬起酒杯，微微示意。
“但我暫時沒有調動的打算。委員長身邊，也需要我。”
戴隱哼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
他知道吳融不會這麼快答應，但種子已經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