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高斯宇平靜地說出“我,沒什麼好準備的”那一刻,他與父母之間那層無形的、名為“日常生活”的屏障,便被徹底擊碎了。
王秀蘭嘴唇翕動,想說些什麼,比如“吃了早飯再走”、“帶件厚衣服”,但看著兒子那平靜而又陌生的眼神,以及旁邊站著的、氣場強大的李建國,她最終還是一個字都沒能說出口,眼圈卻悄悄地紅了。
高建軍則猛地站起身,他走到兒子麵前,沒有多餘的言語,隻是伸出粗糙的大手,重重地拍了拍高斯宇的肩膀。他的手在微微顫抖,眼神裡充滿了複雜的情緒——有擔憂,有不解,但更多的,是一種他自己也說不清的、莫名的驕傲。
“去吧。”他隻說了這兩個字,聲音嘶啞,“家裡……有我。”
高斯宇心中一暖,他用力地點了點頭,然後毅然決然地轉過身,對李建國說:“我們走吧。”
“叔叔阿姨,請放心,我們一定會確保高斯宇同誌的安全。”李建國再次對著二老深深鞠躬,然後側身,為高斯宇引路。
門開了,又關上。
隨著“哢嗒”一聲輕響,高斯宇的世界,被徹底分割成了兩半。門內,是生他養他十八年的、充滿了煙火氣的凡塵俗世。門外,則是一條通往未知的、波瀾壯闊的國士之路。
高斯宇在李建國的陪同下,走出了單元樓。
清晨的陽光正好,微風拂麵,帶著一絲夏日的燥熱。然而,高斯宇的腳步,卻在走出樓道口的那一刻,微微一頓。
他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勁。
太安靜了。
安靜得有些詭異。
他所居住的這個老舊小區,是江城典型的工人社區。平日裡的這個時間,本該是整個小區最熱鬨的時候。晨練的老大爺們會提著鳥籠,高談闊論地走過;送孩子上學的家長們,會一邊催促著,一邊給孩子手裡塞上最後一口包子;買菜回來的大媽們,會三三兩兩地聚在樹蔭下,分享著最新的八卦……
充滿了生活嘈雜聲的背景音,是他十八年來最熟悉的旋律。
然而此刻,整個小區,空無一人。
沒有遛鳥的老人,沒有嬉鬨的孩童,沒有家長裡短的交談聲。隻有夏日的蟬鳴,在空曠的樓宇間回響,顯得格外刺耳。
高斯宇的目光快速掃過四周。他看到,在不遠處的小花園裡,有幾個穿著藍色物業製服的人,正拿著大剪刀,貌似在“修剪”著花壇裡的冬青。但他們的動作僵硬而標準,眼神卻時不時地,用餘光警惕地掃向四周。他們的站位,看似隨意,卻隱隱構成了一個封鎖的扇麵,將他所在的這棟單元樓,與其他區域隔絕開來。
而在更遠處的幾個小區出入口,幾個穿著保安製服的“保安”,筆直地站在那裡,如同雕塑,身上散發出的淩厲氣息,與這片祥和的居民區格格不入。
無聲的清場。
高斯宇心中瞬間明白了。這不是巧合。從李建國踏入他家門的那一刻起,整個小區的安保級彆,就已經被悄無聲息地提升到了一個恐怖的高度。所有的居民,都在不知不覺中,被用各種理由暫時“限製”在了家中。
他第一次,直觀地感受到了“磐石零號”這個代號背後,所代表的,那種於無聲處聽驚雷的、絕對的掌控力。
李建國仿佛沒有察覺到這一切,依舊麵帶微笑地引著他,走向停在樓下的一列車隊。
那是一支純黑色的“艦隊”。
為首的,是一輛車牌號被遮擋起來的、最新款的紅旗5。這輛被譽為“國車”的座駕,車身線條莊重而流暢,在陽光下反射著深邃厚重的光芒,如同一頭蓄勢待發的黑色巨獸。在它身後,還跟著四輛同型號的黑色奧迪a6,每一輛車的玻璃都貼著深色的防窺膜,看不清裡麵的情況。
一名身穿黑色西裝的警衛,快步上前,為高斯宇拉開了紅旗5的後座車門。
高斯宇彎腰坐了進去。
車門“嘭”的一聲關上,厚重得如同銀行金庫的大門。那一瞬間,外界所有的聲音,無論是蟬鳴還是風聲,都被徹底隔絕。車廂內,隻剩下空調係統發出的輕微送風聲,安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