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大學的地下指揮中心，與千裡之外戰火紛飛的瓦坎達，仿佛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次元。
這裡沒有硝煙，沒有慘叫，隻有恒溫係統送出的、帶著淡淡清新氣味的微風，和超級計算機集群運行時發出的、如同深海呼吸般寧靜的嗡鳴。
指揮中心的正中央，一尊巨大的、由無數藍色光點構成的全息地球儀，正優雅而無聲地緩緩旋轉。在它的球體之上，非洲大陸中部的瓦坎達共和國區域，被一個不斷閃爍的、醒目的紅色警報框，牢牢地鎖定著。那感覺，不像是戰爭警報，更像是一位生物學家，在顯微鏡下，饒有興致地觀察著培養皿中一個正在發生劇烈反應的細胞。
蘇沐晴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白色研究員製服，手中端著一杯剛剛衝泡好的藍山咖啡，走到了負手而立的高斯宇麵前。她的表情，平靜而專注，就如同在進行一場普通的項目彙報。
在她身後，三塊高達十米的巨型全息屏幕，正分門彆類地，顯示著由人工智能“望舒”，在短短幾分鐘之內，就從全球網絡中整合完畢的、關於瓦坎達內戰的所有關鍵情報。其信息的維度之廣、細節之深、更新速度之快，足以讓世界上任何一個所謂頂級的國家情報機構，都感到自慚形穢。
最左側的屏幕上，顯示的正是那封來自瓦坎達總統府的、措辭近乎於哀求的官方求購信。
信中的每一個字，都滲透著恩戈貝總統那深入骨髓的絕望。他用最懇切的語言，詳細闡述了國家正在麵臨的滅頂之災、叛軍“自由陣線”那不可思議的強大武力、以及整個國際社會那令人心寒的冷漠與虛偽。最後，他近乎於祈禱般地表示，瓦坎達共和國，願意獻上國庫中最後的、價值兩億美金的全部戰略黃金儲備，不求能買到扭轉乾坤的神器，隻求能換取任何可以幫助他們守住首都、保護人民的有效武器。
中間的屏幕，則是一幅由“望舒”實時演算生成的、動態的戰場態勢分析圖。
這幅圖的精細程度，已經遠遠超越了“戰爭”的範疇，更像是一場被徹底數據化的外科手術。叛軍“自由陣線”兵分三路的主攻裝甲矛頭，其每一個小時的推進路線、後勤補給的消耗速度、甚至是每一輛1a2主戰坦克的具體型號望舒甚至在其旁邊，用淡灰色的小字，特彆標注了其生產序列號來自鷹國通用動力公司的萊馬工廠），都以清晰無比的數據流和圖形化標識，被一目了然地呈現出來。在這幅地圖麵前，卡隆博自以為是的“閃電戰”，就像一個三歲孩童在沙盤上進行的、漏洞百出的幼稚遊戲。
而最右側的屏幕上，展示的，才是所有情報中，最為核心、也最為致命的部分——那隻隱藏在幕後的、真正的黑手。
屏幕的最上方，是一張由“望舒”繪製出的、在過去幾周內，“利維坦”組織幾個核心成員之間，通過多重加密服務器進行的秘密通訊的流量異常圖。每一次流量的峰值，都與瓦坎達局勢的某一次關鍵升級，完美地吻合。
而在圖表的下方，則是一條被徹底剝離了所有偽裝的、清晰無比的資金流動鏈。望舒通過入侵全球銀行結算係統，完美地追蹤到了一筆來自開曼群島某個匿名對衝基金的、高達五億美金的巨額資金，是如何像一條貪婪的毒蛇般，通過在數十個國家的上百個皮包公司賬戶之間進行的、令人眼花繚亂的輾轉騰挪，最終，一分不少地，注入到了叛軍首領約瑟夫·卡隆博將軍，在瑞士銀行開設的那個匿名加密賬戶之中。
所有的證據鏈，所有的邏輯閉環，都如同一支支燃燒著複仇火焰的利箭，清晰無比地，指向了那個隱藏在世界陰影中的唯一目標——“利維坦”。
蘇沐晴將手中的咖啡遞給高斯宇，然後轉過身，指著那三塊代表著絕對信息霸權的全息屏幕，語氣凝重，卻又帶著一絲冰冷的嘲諷，開始了自己的分析。
“高斯宇，你看，這完全是一個為我們量身定做的、惡毒到了極點的陽謀陷阱。”
她的聲音，在空曠的指揮中心裡回蕩，清晰而冷靜。
“他們精心挑選了一個與龍國關係良好、但自身軍事實力又孱弱不堪的國家。然後，他們投入重金，用自己最先進的常規武器，武裝起一支戰鬥力遠超當地政府軍的叛軍。他們精確地計算了時間，在國際社會來不及做出任何實質性反應之前，就發動閃電戰，以雷霆萬鈞之勢，將那個可憐的合法政府，一步一步地，逼入我們剛剛看到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絕對絕境。”
“他們做這一切的唯一目的，”蘇沐晴頓了頓，眼神變得銳利如刀，“就是為了逼我們出手。逼迫‘神諭軍工’，這個他們眼中最大的眼中釘，出來收拾這個爛攤子。”
她一針見血地，點明了“利維タン”最深層的險惡用心。
“我敢肯定，現在，在瓦坎達那片空域的臨近空間，他們的戰略偵察機和高空長航時無人機，肯定就像一群聞到了血腥味的蒼蠅，正在進行著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全波段的嚴密監視。任何一點異常的電磁信號，任何一次不尋常的能量波動，都逃不過他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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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意圖，再明顯不過了。”蘇沐晴伸出兩根手指，總結道，“第一，他們要把瓦坎達，變成一個為我們準備的、完美的、開放式的武器試驗場。他們要借著這場由他們親手導演的戰爭，在最真實的實戰環境中，近距離地、全方位地，觀察我們未來可能出售的武器，其真實的性能、參數和戰術極限。”
“第二，一旦我們下場，他們就會通過控製叛軍的攻擊節奏，將這場戰爭，變成一場曠日持久的、遠離我們本土的代理人戰爭泥潭。他們想用這種最經典、也最無賴的方式，不斷地、無休止地，消耗我們的精力和我們那神秘的生產能力。就像他們當年，在阿富汗拖垮蘇聯一樣。”
聽完蘇沐晴這番條理清晰、洞若觀火的分析，高斯宇的臉上，沒有流露出絲毫的擔憂或者凝重。
恰恰相反，他的嘴角，反而緩緩地，勾起了一絲充滿了玩味的、如同頂級獵人看到了獵物、精準地踩進了自己陷阱時的那種、帶著一絲殘忍的笑容。
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緩步走到那尊巨大的全息地球儀前。他伸出手，在那顆蔚藍色的星球上，輕輕地撥動了一下那個被刺目的紅色警報框鎖定的、小小的非洲國家，仿佛那隻是他掌中的一個玩物。
他轉過頭，看著蘇沐晴，輕聲問道：
“沐晴，你說，如果一個獵人，費儘了畢生的心機，動用了所有的資源，布置下了一個他自認為天衣無縫的、專門用來捕捉兔子的捕獸夾……”
他停頓了一下，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意味深長。
“結果，他最後等來的，卻發現，他真正想要捕捉的那隻‘兔子’，其實是一頭……從侏羅紀公園裡，剛剛跑出來的、饑腸轆轆的史前霸王龍。”
“到那個時候，他臉上的表情……會是什麼樣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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