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我會注意此次會麵的私密性以及我們對創作的最大誠意。”
陳啟銘鄭重地點頭,他完全明白在嘉禾虎視眈眈、邵氏亦可能有所風聞的當下。
這次會麵必須如同地下黨接頭一般的謹慎,任何風聲的走漏都可能前功儘棄。
“記住了,我們不是去談一份合約,而是去邀請一位盟友,共同繪製一個未來……”
鄭碩再次提醒道,語氣溫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分量。
“……讓他放下防備,來見一見我這位‘同道中人’。
去吧,陳律師,用你最優雅、最專業的方式,把這兩顆子彈,精準地送進他內心最深處。”
陳啟銘深吸一口氣,空氣中雪茄與舊皮革的混合氣味仿佛也帶上了硝煙味。
他拿起那部沉重的電話聽筒,冰涼的觸感讓他精神一振,然後開始緩慢而穩定地撥號。
他知道,這通電話,將不再是試探性的問候,而是一場精心策劃的、直擊心靈深處的攻防戰序幕。
聽筒中傳來的等待音,每一聲都敲在他的心弦上。
時間:1973年12月29日,傍晚。
地點:尖沙咀·半島酒店總統套房。
套房的客廳極其寬敞奢華,厚重的羊毛地毯吞噬了所有腳步聲。
維多利亞港的夜色正在窗外緩緩鋪開,如同巨幅的暗藍綢緞,上麵綴滿了璀璨的燈火,與墨色海水中的倒影交織纏綿,形成一條流動的、奢靡的星河。
鄭碩獨自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手中端著一杯純淨水,冰塊在杯壁輕輕碰撞,發出細微而清冽的脆響,更反襯出室內的靜謐。
陳啟銘的彙報電話剛剛結束。
結果既在預料之中,又有些微妙。
許冠文顯然被那番關於劇本“靈魂”的論述給深深打動了,他已經同意見麵。
時間就定在了明天下午,地點選的就是他此刻身處的半島酒店露台餐廳。
這是一個積極的信號。
然而,陳啟銘複述中,許冠文語氣裡的那份揮之不去的猶豫和權衡,依舊清晰可聞。
嘉禾的龐大陰影,以及鄭碩這邊缺乏實證的“實力”。
尤其是片場、發行網絡這些硬件,就像兩根無形的繩索,仍在拉扯著這位正處在人生最重要十字路口的喜劇才子。
他心動了,但還未下定決心。
鄭碩看著玻璃窗上自己模糊的倒影,一張年輕卻寫滿了與年齡不符的沉穩與洞悉的臉龐。
他清楚地讀懂了許冠文沉默背後的潛台詞:
電影是藝術,但更是商業。
一個空有知音般的理念而沒有實力保障的投資人,無法托起他掙脫枷鎖後那份巨大的野心和與之相伴的風險。
他沉默片刻,眼神銳利地掃過窗外港島的繁華景象,隨即轉身,步伐果斷地走到書桌前。
他拿起套房的內線電話,撥通了酒店管家專線。
“幫我預訂一下酒店露台餐廳最好的位置,明天下午三點,我要見一位重要客戶。”他的聲音平穩而清晰。
“另外,幫我以合適的方式,對外放出一條消息:一位來自遠東的神秘商人鄭碩先生,長期包下了本酒店的總統套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