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進退維穀的撕裂感，讓他太陽穴突突地跳著疼。
這是他重生以來麵臨的最大挑戰，比應對馬家兄弟的刁難還要棘手百倍。
上一次他憑借對未來的預知，搶占了先機，但這一次，沒有預知的劇本，每一步都是未知的雷區，每一個決定都重如千鈞，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時間：1974年1月27日，上午9點。
地點：元朗·鳳凰工業有限公司。
鄭碩站在用三合板隔出的簡易會議室前方，手指無意識地撚著生產報表的邊角，紙張已經被他手心的汗水，浸得有些發軟。
牆上貼滿的生產計劃和質檢標準像一張巨大的網，把他整個人罩在了裡頭。
煙霧在低矮的天花板下打著轉，台下每一張臉都寫著同樣的焦慮和興奮。
鳳凰工業公司和鳳凰玩具公司所有的管理層都到了，一個個人的臉上都掛著黑眼圈，瞳孔卻是亮得嚇人。
78萬個墨方的訂單，是塊肥肉，也是塊能把人壓垮的巨石。
鄭碩開口的時候聲音有點沙啞，他昨天晚上一個晚上都沒合眼，現在的喉嚨裡就像含著一口砂：
“墨方的銷量，大家都應該知道了。”他頓了頓，目光從銷售、生產到質檢負責人的臉上一一掃過。
“78萬！光是白頭鷹的那三家零售巨頭，就要了三十五萬個。這是我們‘鳳凰玩具’建立以來，取得的第一個偉大勝利……”
他右手無意識地抬起來，揉了揉眉心：
“……但咱們廠就那麼大，工人就那麼多，就算機器不停、人也不休息，現在的月產能，撐死了也就八萬。這意味著什麼？”
他停頓了一下，房間裡靜得能聽見遠處廠房機器低沉的嗡鳴：
“這意味著就算我們不吃不喝不停工，也要將近十個月的時間才能夠完成這筆訂單。但是……”他加重了語氣，“……但是……很多合同的交貨期隻有三、四個月。”
“我們會違約。”這四個字，他說得特彆清楚，也特彆的沉。
銷售經理衛成猛地吸了一口煙，煙灰簌簌地往下掉：“老板，不能再想想辦法？跟客戶談談，分批交？或者……延一部分交貨的時間？”
“談？”鄭碩瞥了他一眼，嘴角扯出個沒什麼笑意的弧度。
“拿什麼談？我們隻是香江幾百家玩具廠裡的一家，西爾斯、反鬥城這些零售巨頭憑什麼願意給我們額外的時間？
到時候，損失的不隻是這筆訂單，還是鳳凰玩具以後所有的機會。”
他話裡的重量壓得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
財務主管老陳工的算盤珠子啪地響了一下，又趕緊被他用手按住。
鄭碩走到一塊小黑板前，拿起粉筆，用不算熟練的手法“哢哢哢”地畫了一個墨方的分解圖：
“所有部件裡，中心塊是最核心的部件，他的精度要求最高，直接關係到旋轉的手感。所以……我決定——”他轉過身，粉筆頭點在中心塊的位置。
“——最核心的中心塊，全部留在鳳凰工業，我們自己生產，一塊也不分出去。
但其他的所有塑料部件，包括棱塊、角塊、蓋片在內的所有部件，全部找外包廠外包出去。”
這番話就如同熱油鍋裡被潑進冷水一般，整個會議室頓時炸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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