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三指並攏,懸在半空。
風從穀底往上刮,帶著塵土與鐵甲摩擦的悶響。我伏在岩後,指節貼著袖口內側的金屬環,一寸寸推至儘頭。保險已開,隻等落點確認。
趙雲退到了三裡灘地。
他帶的那三百人散而不亂,旗不倒,陣不散,卻故意在曹軍視線裡露出破綻——左翼弓手遲了半拍列陣,右翼一騎馬失前蹄,倒地時砸翻了兩麵戰旗。這些細節是我昨夜親自教的:敗要敗得像,但不能真亂。
韓浩追得急。
他率千人混編隊壓進,步卒在前,騎兵護側,鼓聲如捶心。這是典型的先鋒打法,穩中帶狠。可他犯了個錯——太信眼前所見。他看見趙雲軍陣腳鬆動,便以為勝券在握,竟下令全軍提速,連斥候都不再派往兩翼山林。
我盯著他推進的節奏,心中默算步距。
趙雲開始回射。
三輪箭雨,每輪不過五十支,專挑前排無甲輕卒下手。箭出即收,不戀戰,不糾纏。十餘名曹兵倒地,血染黃土,其餘人略一遲滯,隨即被後方督戰隊鞭策向前。
這一擊,恰到好處。
既顯抵抗之力,又露潰敗之形。韓浩果然中計,親自策馬上前,揮戟大喝:“敵已力竭!全軍壓進,活捉趙雲者,賞千金!”
呐喊聲炸開,曹軍士氣暴漲,陣型拉長,如鐵蛇蜿蜒入穀。
我緩緩吐出一口氣。
誘敵閉環,成了。
但還差一步——夏侯惇。
他此刻已至穀口,坐騎黑鬃馬,披重甲,手中長刀斜指前方。他抬頭看了眼兩側山崖,眉頭微皺。那一瞬,我心頭一緊。
他知道危險。
可他知道得不夠。
我立即抬手,向遠處山脊打出暗號——三短一長,煙火信號。
不到十息,一縷狼煙自西嶺騰起,灰白筆直,像是潰兵倉皇逃竄時點燃的烽燧殘燼。這是我昨日埋下的伏筆,專等此刻。
夏侯惇目光掃去,冷笑出聲:“諸葛亮連逃都逃不齊整,還敢設伏?”
話音未落,韓浩的急報傳來:“敵將趙雲棄馬涉河!旗幟散落,人馬潰散,已不足百人!”
他大笑,聲震山穀。
“好!傳令中軍,全軍壓進!我要親眼看他跪地求饒!”
令旗揮下,主力開拔。
鐵甲洪流湧入峽穀,旌旗蔽道,馬蹄踏地如雷。前軍已深入四裡,進入中段最窄處,兩山相距不足三十步,岩壁陡立,僅容三馬並行。而中軍主力緊隨其後,夏侯惇親騎已過隘口,正行至隊列最密集處。
就是現在。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跳。
袖中手雷冰冷,引信三秒,落地即爆。三處投彈點早已校準,分彆覆蓋前軍尾部、中軍核心、後軍入口。雷號手伏在崖邊,竹筒對準下方,隻等我手勢落下。
我閉眼一瞬。
不是猶豫,是回憶。
熱帶雨林夜襲,c4埋在橋墩,倒計時七秒。
沙漠伏擊,rpg鎖定油罐車隊,發射後立即撤離。
每一次,都是算準了人的反應,算準了時間,算準了恐懼的蔓延速度。
這裡也一樣。
睜開眼時,我左手高舉,三指並攏,猛然下劈!
三道黑影自崖頂滾落,順著竹筒滑入穀中,無聲無息。
第一顆,落向前軍與中軍銜接處,正砸在一輛輜重車旁。
第二顆,直墜夏侯惇帥旗下方,滾入親衛騎兵隊列。
第三顆,墜向後軍入口,卡在兩匹戰馬之間。
引信燃燒,發出細微的“嗤”聲。
穀中無人察覺。
韓浩還在催促追擊,長戟前指:“追到河岸,一個不留!”
夏侯惇仰頭望天,似在估算日影,嘴角仍掛著冷笑。
趙雲已退至峽穀最窄段,最後一支斷後小隊正涉水過灘,動作有序,不顯慌亂。
我盯著那三顆即將引爆的手雷,目光鎖定夏侯惇的坐騎。
隻要他再往前半步——
轟!
第一聲炸響撕裂空氣。
火光自中軍腹地爆開,氣浪掀翻十餘騎,戰馬驚嘶,人仰馬翻。碎甲、斷肢、殘旗騰空而起,又重重砸落。夏侯惇坐騎猛然人立,前蹄騰空,將他甩出半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