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尉掀帳進來時,我正把短劍插回腰間。
他喘著氣:“都督帳前聚將,令您即刻參議。”
我點頭,抓起案上那張炭紙地圖,折成窄條塞進袖中。昨夜無人機標記的三處箭倉還在腦裡,但此刻要談的不是借箭,是火攻。周瑜既然催我入帳,說明他已決意動手,隻是缺一把推門的力。
帳外天光灰白,風從江麵推來,帶著濕氣。營中士卒已列隊操練,火油桶一排排碼在蒙衝旁。我走過時,有人抬頭,我沒停,徑直朝中軍大帳走去。
周瑜坐在主位,案前攤著一張水道圖。黃蓋、程普、韓當等將領分列兩側。我進去時,他抬眼看了我一下,目光落在我的袖口。
“諸葛先生來了。”他聲音不高,卻壓得住全場,“方才諸將議火攻,皆言可行。然曹軍水寨連綿二十餘裡,戰船首尾相接,若無統一號令,火船發得不齊,反被其逐個撲滅。”
程普接口:“須得一人先登敵船,燒起信號,其餘船隻方能跟進。”
我站著沒動。這話聽著熟。現代戰場上,協同攻擊最怕的就是時間差。一艘提前炸,敵人警覺,後麵全廢。
黃蓋忽然起身,抱拳:“都督,老臣願往。”
周瑜皺眉:“公覆何意?”
“詐降。”他聲如鐵錘,“我為老將,素有威名,若稱不滿都督苛責,憤而投曹,操必信之。屆時我引火船入寨,一聲炮響,萬船齊焚。”
帳中靜了一瞬。
我明白了。苦肉計。
但這計有個死穴——信號靠炮,炮聲一響,火船才動。可江麵風急浪高,炮聲傳不遠,尤其夜裡,十船裡能有三船聽見就不錯了。
我開口:“炮聲易散,風向一變,前後難應。”
周瑜目光轉來:“先生有何高見?”
我不答,隻從袖中取出一物,放在案上。
紅殼,鐵管,尾部有擊發槽。
“此為信號彈。”我說,“升空炸開,赤光衝天,十裡可見。火船見光即發,不靠耳聽,隻憑目視。”
帳中人皆皺眉。黃蓋盯著那東西,像看一塊燒紅的鐵。
周瑜伸手欲觸,又收回:“此物……真能飛天?”
我點頭:“昨夜霧重,我已試過。”
“何時?”他聲音沉了。
“無人機返航時。”我頓了頓,“都督派人問箭匣樣品,我正調試此物。”
他眼神微動。昨夜我未出營,卻能在霧中定位船位,他一直沒問清楚。現在,他開始信了——有些事,我不靠人力也能成。
韓當低聲問:“若曹軍見赤光,先發製人?”
“光在天上,船在江中。”我說,“等他們抬頭,火已燒到腳邊。”
周瑜盯著信號彈,良久,抬手:“試一次。”
我取火鐮,輕擊底部。
“砰!”
一聲炸響,紅光自帳頂爆開,映得滿帳通紅。諸將驚退,有人撞翻了燈架。
光散後,帳內一片寂靜。
黃蓋盯著地上殘留的灰燼,緩緩道:“此物……勝過烽火。”
周瑜終於點頭:“若火攻之日,以此為號,全軍共舉。”
我收起信號彈殘殼:“但有一事。”
“請講。”
“信號彈隻能升一次。一旦放出,必須萬船齊發,不容遲疑。”
周瑜目光銳利:“先生是說,有人會猶豫?”
“人皆畏死。”我說,“火船衝陣,九死一生。若見他船不動,自己便也不敢動。”
程普冷哼:“我江東兒郎,豈會退縮?”
我看著他:“博望坡前,曹軍十萬,我以火攻破之,靠的不是勇氣,是號令如一。一人亂,全軍潰。”
周瑜沉默片刻,忽然看向黃蓋:“公覆,若你詐降,何時點火?”
“待我船抵中軍糧囤,引火即燃。”
“那時你已無退路。”
“正是。”
周瑜緩緩起身,走到我麵前:“先生願執信號?”
我搖頭:“不必我來。但需一人,立於高處,見黃老將軍船入寨,即放信號。”
“何人可信?”
“闞澤。”我說,“沉穩機敏,可托大事。”
周瑜思索片刻,點頭:“可。”
黃蓋忽然問:“若風向不利?”
“等風。”我說。
“若等不來?”
“那就不出。”
帳中一靜。
周瑜盯著我:“先生不怕錯失良機?”
“火攻不是賭命。”我說,“是算命。風向、潮位、敵哨輪值,差一步,全盤皆輸。”
我從袖中抽出炭紙,攤在案上。
“曹軍水寨三處箭倉,主倉虛防,副倉實儲,中轉可奪。”我點著圖,“昨夜無人機所錄。火船路線,當繞北岸淺灘,避巡邏哨船。若風從東南來,火勢順江而下,二十裡連營,一個時辰可焚儘。”
諸將皆凝神看圖。
周瑜手指劃過水道:“你早查清了。”
“查清才能動手。”
他盯著我,忽然一笑:“先生行事,總在人前一步。”
我沒接這話。他知道我在布局,卻不知道我布局到哪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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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普問:“火船幾艘?”
“二十。”我說,“每艘載火油三百斤,硫磺五十斤,裹乾柴引信。船尾留一退路,人可跳江逃生。”
韓當皺眉:“二十艘,夠嗎?”
“夠。”我說,“火不在於多,在於準。一處燒透,風助火勢,其餘自燃。”
黃蓋忽然道:“我願領十艘,直衝中軍。”
周瑜擺手:“你隻管詐降,火攻由諸將協力。”
我補充:“火起之後,曹軍必亂。南岸須布銳士營,防其登岸反撲。”
周瑜看向我:“先生要調兵?”
“百人足矣。”
“為何偏是南岸?”
“火勢順風,殘兵必向南逃。”我說,“若放其上岸,江東腹地危矣。”
他盯著我,半晌,點頭:“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