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風從背後推來,帶著暖意,草尖上的露珠滾向北岸。我站在高台邊緣,袖中風向儀的銅針穩穩指向東南,指腹摩挲著遙控器表麵,拇指懸在紅色按鈕上方。腦中係統界麵顯示,燃料餘量處於安全範圍,迫擊炮已進入發射待命狀態,任務進度推進至78。
陳鋒立在我側後方,呼吸壓得極低。
“傳令黃蓋。”我開口,聲音不抬,卻穿透風聲,“青牙旗出,火船啟航,不得延誤。”
他抱拳,轉身疾步下台。腳步踩在濕土上,沒有回響。
我舉起望遠鏡,鏡片映出北岸連環船陣。主艦樓閣高聳,黑袍身影仍在甲板上遊走——曹操,還未離崗。他手中的望遠鏡正掃視南岸,一寸寸掠過炮位偽裝的土丘。我紋絲不動。草堆下的炮管已解半保險,仰角微調二度,隻等火船入江,便能第一時間覆蓋主艦錨位。
岸邊傳來木輪碾過碎石的悶響。
二十艘蒙衝鬥艦被推入淺灘,船身壓著枯草滑入江流。黃蓋拄著鐵杖,由兩名親兵攙扶,一步步踏上第一艘船的跳板。他左肩包著厚布,滲著暗紅,走路時身子歪斜,卻把腰杆挺得筆直。
“老將軍!”一名校尉伸手欲扶,“您傷未愈,讓末將代行此任!”
黃蓋甩開手,杖尖戳進甲板,聲音冷得像鐵:“此戰若敗,江東無葬身之地。我黃蓋受孫氏三世厚恩,今日不死江心,更待何時?”
沒人再勸。
他親自抓起火把,插進船頭木架。火焰騰起,映著他滿臉溝壑。青牙旗在風中展開,旗麵繪著獠牙狀紋路,是吳軍約定的降號。風一吹,旗角翻卷如噬人之口。
“揚帆!”他吼。
帆布“嘩”地一聲展開,二十艘船順風而動,船頭齊齊對準北岸。江流裹著它們,緩緩切入江心。
我盯著望遠鏡,測算距離。第一艘船已離岸三百步,速度受水流影響,比預估慢半刻。若按此速,抵達曹營需多耗一炷香時間。風力仍在增強,但火船載重不一,前後拉開距離,首尾相距已近兩百步。
“陳鋒。”我低聲喚。
他立刻上前。
“傳令五號、七號炮位,仰角再壓一度。火船若偏航,優先覆蓋主艦左翼補給船。那裡堆著油壇,一點就炸。”
“是!”
他轉身欲走,我又叫住他:“迫擊炮引信,全解。”
他頓了一下,回頭:“全解?那……隨時能打。”
“隨時能打,才叫威懾。”我盯著江麵,“我要曹軍在死前最後一刻,才知道什麼叫避無可避。”
他不再多問,快步離去。
北岸,了望哨的呼喊順著風飄來。
“南岸有船隊駛來!旗號……青牙!”
主艦甲板上,曹操猛地轉身,望遠鏡對準江麵。他身旁將領圍攏過來,指著火船方向激烈議論。一名校尉拔刀欲令弓手備戰,卻被曹操抬手製止。
“等等。”他低聲道。
他看得仔細——船隊無鼓聲,無箭陣,船上兵卒皆著輕甲,未持長兵。船頭堆滿柴草與油布,像是運料船隊。風從東南來,正推著它們往曹營靠攏。青牙旗獵獵招展,是約定的降號無疑。
“黃蓋……真降了?”副將遲疑。
曹操嘴角微揚,收起望遠鏡:“他若詐降,豈敢在風起首日便來?此時火攻最佳時機,他若為襲,必趁夜潛行。如今白日出船,旗號昭然,風又助我,此乃天賜歸順。”
他大步走下甲板,下令:“開寨門,清出靠岸道。備香案,列迎降禮。傳令各船,不得放箭,不得驚擾來使。若有妄動者,軍法從事!”
命令傳下,曹軍陣腳微動。弓手退下女牆,戰船讓開通道,連環陣中央騰出一片空地,專等火船靠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