涪城南門,三騎踏塵而入。前頭是益州彆駕法正,青衣小帽,馬步輕捷;中間劉備端坐白馬,袍角沾灰,神色如常;後頭龐統緊隨,手按腰間,衣襟微鼓。
城門兩側,劉璋親兵列立,甲未卸,刀在鞘,目光掃過劉備身後那支千人隊伍——步履齊整,皮靴踏地聲如一人,手中長兵非矛非戟,形製古怪,槍頭寒光不閃,反倒有種沉鐵般的暗色。
法正翻身下馬,拱手高聲道:“明公親迎三十裡,仁義動天地!此番盟約,必載青史!”
城樓上鼓樂齊鳴,彩帛飄動。劉璋立於簷下,錦袍廣袖,麵帶笑意,可眼底那絲緊繃,沒逃過龐統的視線。
他不動聲色,隻低聲對劉備道:“張任在城頭。”
劉備點頭,未語。他知道張任是誰——益州宿將,忠烈剛硬,不貪權,不結黨,隻認劉璋。這種人,最難動,也最危險。
宴設涪水之畔,連帳百步,酒肉堆山。劉璋親執壺,為劉備斟酒:“兄久鎮荊南,辛苦。今入蜀中,便是歸家。”
劉備舉杯,起身還禮:“弟蒙兄厚待,敢不儘心?張魯逆天,侵我邊境,備願為前驅,守漢中門戶。”
滿座文武皆笑,舉杯應和。唯張任不動,坐於末席,目光如釘,死死盯著劉備身後的親衛——那幾人站姿鬆而不散,手不離腰側革囊,耳聽席間每一句談笑。
劉璝湊近他,低聲道:“你可聽說?荊南軍中有‘驚雷之器’,一發如霹靂,百步斷旗。”
張任冷笑:“若真有此物,豈是人力所能控?怕是妖術。”
“可法正親口說的。”劉璝壓低嗓音,“昨夜他與劉備密談,提到‘雷霆之器’四字,龐統隻笑不答。”
張任眉頭一跳。
他不是蠢人。他知道,兵強不在多,而在不可測。一支能無聲列陣、令行禁止的軍隊,已足可撼山。若再配上傳聞中的“驚雷”,那便不是來抗張魯的,是來取蜀的。
第二日校場演武。
劉備軍出五百人,列三陣,號令一響,齊步推進。無鼓噪,無呼喝,隻靴底踏地,如潮水漫岸。
張任親自登台觀操。他見那兵卒手中長兵,非弓非弩,槍口齊平,對準靶陣。一聲令下,齊射。
“轟!”
聲響炸開,如雷貫耳。五十步外草人胸腹儘碎,木樁炸裂,飛屑四濺。觀者無不色變,有人踉蹌後退,撞翻酒案。
劉璋坐在高台,手一抖,酒灑袍襟。
他強笑:“此……此乃何器?竟能破甲如紙?”
劉備淡然道:“新製連弩,尚在試用,驚擾明公,恕罪。”
龐統接話:“此物耗材極重,一日不過三射,聊備不時罷了。”
劉璋點頭,可眼神已變。他昨夜才聽法正說,這“連弩”實為“雷霆之器”,荊南兵工廠秘造,一槍可斃十人,彈藥由孔明親自掌控,非緊急不用。
他不信妖術,可眼前這一聲轟鳴,比妖術更駭人。
夜,州府靜室。
張任跪地陳情:“明公!劉備兵精械異,操演如鐵,非邊防之軍,實為征伐之師!今若不製,待其北上,必反噬我益州!”
劉璋踱步良久,終是搖頭:“彼以仁義聞天下,我親迎厚待,若驟然相疑,豈不令天下寒心?”
“寒心的是百姓!”張任抬頭,聲如裂竹,“明公寬仁,可亂世不以仁存!曹操、孫權哪個靠仁得地?劉備不來,蜀地尚安;他一入,風雲驟起,法正倒戈,張鬆獻圖——這哪是迎賓?是引狼入室!”
劉璝在旁附議:“不如趁其未穩,伏兵城外,一網成擒。”
劉璋沉默。
他不是看不出危險。可他記得劉備入城那日,百姓夾道歡呼,說“劉皇叔來了,蜀中有主了”。他也記得法正跪地泣訴:“劉璋仁厚,然不能禦外敵,百姓何辜?”
他怕背信,更怕失民心。
“不可妄動。”他終是開口,“命劉備北上葭萌關,拒張魯於漢中之外。若其真心為國,自當效力;若懷異誌……屆時師出有名。”
張任還想爭辯,卻被劉璝拉住。
他知道,劉璋已經動搖。隻是不願承認。
第三日宴席,氣氛微妙。
劉璋舉杯,笑問:“聞軍中利器,可否一觀?”
席間驟靜。
劉備未答。龐統卻笑了:“利器如刀,出鞘傷人。明公既問,統不敢欺——此物非戰不用,非危不啟。”
法正立刻接話:“此乃趙峰所製,專為破敵,非尋常兵器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