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是從北麵來的。
江麵翻著細浪,拍在碼頭石階上,碎成白沫。我站在兵工廠的鐵門前,手裡還攥著一柄剛試過火的衝鋒槍。槍管發燙,掌心被烙得生疼,但我沒鬆手。
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皮靴踏在青石板上,聲音很重,是跑過來的。
“先生!荊州急報!”
我沒回頭,隻聽見那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來人跪在我身後,膝蓋砸在地上,一句話斷成三截:“龐……龐軍師……歿了。落鳳坡……箭雨……臨終……遺言是……‘憾未見孔明之槍掃蜀中’。”
槍從我手裡滑下去,砸在鐵板地上,一聲悶響。
我沒去撿。
腦子裡隻回了一句——“未能見孔明之槍掃蜀中”。
不是“主公不可負”,不是“大業未成”,不是一句忠諫。是槍。
他到死,想的是槍。
想的是我。
我轉身,一步步往密室走。腳步很穩,像是走在訓練場的靶道上。門關上,燈沒點。我在暗處摸到櫃子,拉開鎖,取出那把勃朗寧。
龐統的槍。
槍身有刮痕,握把上有血漬,已經乾了,發黑。我拉開套筒,空膛。一發沒剩。
我從兜裡摸出一顆子彈,緩緩推進去,再拉套筒,上膛。
然後,扣下扳機。
“哢。”
空響。
我懂了。
不是槍不夠利,是人沒到。
是我在荊州造炮、裝彈、等命令,等一個“時機成熟”,而龐統在山裡,一槍一槍打光了子彈,最後趴在地上,把槍塞給彆人,說:“帶它回去。”
他信我能用這把槍,掃平蜀中。
可我沒去。
我站起身,推門出去。
外頭天沒黑,陽光照在鐵皮屋頂上,反出白光。我抬手遮了一下,眯眼看向江麵。
百艘船停在碼頭,裝的全是長沙兵工廠這半年攢下的彈藥。十門迫擊炮在卡車上,炮口朝西。
我喊了一聲:“傳令。”
聲音不大,但營裡所有人都聽到了。
“神機營五千精銳,即刻集結。所有迫擊炮裝車,彈藥船即刻啟航,目標——雒城。”
沒人問為什麼。
他們知道我從不無故出兵。
有人小聲傳話:“是不是……龐軍師……”
我走下台階,從地上撿起那把衝鋒槍,拍了拍灰,插回槍套。
“不隻是他。”我說,“是張任殺了軍師。我要讓他知道,殺錯人了。”
話音落,馬良從賬房跑出來,袍角沾了墨,臉色發白:“先生!若主力西征,荊州……關羽將軍雖在,可兵馬不足,曹、孫若動,如何抵擋?”
我看著他,沒發火。
他知道輕重。
我從懷裡掏出一卷令符,遞過去:“你留下。兵工廠不停工,子彈日產量翻倍。馬鈞帶人三班倒,船運線晝夜不歇。我要每一發炮彈,都從荊州出發。”
他又問:“烽火預警呢?”
“沿江設三道線。公安、江陵、夷陵,每三十裡一哨。一旦有異動,點火。三堆為急,兩堆為警。”
他點頭,手還在抖。
我拍了下他肩膀:“你不是打仗的人,可你比誰都重要。我在前方殺人,你得讓我有子彈可打。”
他咬牙,接了令符。
我轉身走向校場。
五千新軍已經列陣完畢,槍在肩,炮在後。他們穿著統一的灰布軍裝,胸前縫著編號。這不是古代的兵,是我的兵。是我親手從荊南降卒裡挑出來,用現代戰術訓出來的殺陣。
我走到高台前,沒說話,先從懷裡掏出那把勃朗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