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敲著簷角,我正翻看馬鈞呈上的新式彈匣圖紙,指尖忽覺一涼。一封火漆密報送入手中,封印未拆,已知來處。
江陵方向。
我撕開封口,軍情七字赫然入目:“吳軍渡江,蹤跡不明。”
神機營斥候昨夜回報,下遊有商船夜行,燈火遮蔽,行跡詭秘。我原以為是尋常走私,未令攔截。此刻回想,呂蒙必藏身其中。那批貨船,不是運貨,是運兵。
我起身走向軍機堂深處,沙盤上荊州地形清晰如刻。江陵、公安兩城扼守長江咽喉,本為鐵壁。我曾調五百神機營精銳屯於西境,防的正是東吳背盟。可如今,敵未從正麵來,而是自水道潛入。
我問傳令兵:“火台可曾示警?”
“回軍師,沿江三十六座火台,無一燃起。”
我心頭一沉。火台不舉,非敵未至,是有人不許警訊傳出。
再問:“誰值守江陵南岸?”
“糜芳。”
我閉眼片刻。此人久怨關羽嚴苛,早有異心。我非不知其性,然戰事緊,未及換將。錯信一人,可潰千裡。
案上軍報接連而來。第二封,字跡急促:“江陵失守,糜芳降吳。”
第三封:“公安傅士仁開城,吳軍已控荊南水道。”
我猛地攥緊案角。兩城皆降,非戰而潰。荊州門戶,被人從內推開。
呂蒙白衣渡江,不是奇謀,是算準了人心。他不攻城,先攻心。一紙密信,便可換一城之地。刀未出鞘,血未沾刃,荊州已易手。
我下令:“急召夷道守將,收攏殘部,封鎖清江渡口。再傳令江陵以西所有斥候,活捉吳軍細作,我要知道呂蒙現在何處。”
話音未落,第四封軍報入堂。
“關羽回師,已退至麥城,糧道斷絕。”
我腦中轟然。關羽正圍樊城,驟聞後方失火,必星夜南返。然荊州已陷,歸路儘斷。他帶兵不過兩萬,多為疲憊之卒,如何衝破吳軍合圍?
我疾步走向沙盤,手指劃過麥城位置。此地孤懸南郡西南,四麵無援。若吳軍封鎖夷陵道,再斷洈水,關羽必困。
我咬牙下令:“調成都留守炮營,即刻東進,趕至永安待命。再派飛騎傳令,命關羽若不能突圍,暫守麥城,待我援軍至。”
可我知道,來不及了。
吳軍既得荊州,必重兵圍麥。關羽性剛,寧死不退。他不會等。
第五封軍報,淩晨送達。
“關羽率五百騎突圍,行至臨沮,遭伏。”
我盯著“臨沮”二字,指尖發麻。那是山道險地,兩旁密林深穀,最宜設伏。我曾令工兵測繪此地,擬建哨卡,然未及動工。
我打開係統界麵,燃料餘量僅夠一次短航。我啟動直升機,輸入臨沮坐標。屏幕顯示飛行時間:三小時十五分。
機起於校場,雨勢正急。飛行員低聲道:“能見度不足,恐難降落。”
“不必降落。”我說,“繞穀三圈,拍下所有可疑痕跡。”
機身顛簸穿雲,臨沮山穀漸現。雨衝泥石,道路儘毀。然穀口兩側高地,有新踩踏痕跡,草木倒伏方向一致,顯有伏兵潛伏。再飛至下遊河灘,碎甲殘旗散落泥中,一柄斷刀插在石縫,刀柄刻“關”字。
我令拍照存檔,返航。
落地時,第六封軍報已在等我。
“潘璋部將馬忠,於夾石道設伏,擒獲關羽父子。”
我靜立良久,未言一字。
第七封,天明送到。
“建業傳來消息,關羽拒降,孫權下令斬首,首級傳送各郡示眾。”
我猛地抬頭,眼中血絲密布。
二十年相隨,千裡走單騎,水淹七軍,威震華夏。一朝被縛,身首異處。不是敗於戰場,是死於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