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令剛下,親衛尚未退下,帳外又有一騎疾馳而來,馬蹄翻起泥漿,直抵轅門前。騎士滾鞍落地,聲音急促:“江東使者至,自稱諸葛瑾,求見都督!”
我手中筆未停,隻將墨跡未乾的彈藥清單輕輕推至案角,目光掃過李錚:“傳令前軍緩行十裡紮營,中軍留此接使。神機營即刻布防帳外,若其隨從逾越三步,當場格殺。”
李錚抱拳而去。我起身整了整衣甲,未披大氅,亦未設座。帳簾掀開,晨風卷著濕土氣息撲麵,我立於旗杆之下,手按劍柄,靜候來人。
不多時,一乘素車緩緩駛入營門。車簾掀開,走出一人,年過五旬,麵如古井,衣冠整潔,青巾束發,外罩麻布大袖袍。他步履沉穩,每一步皆似量過寸分,行至中軍帳前,拱手長揖:“蜀中舊人諸葛瑾,拜見都督。”
我未還禮,亦未請入帳中,隻道:“兄長遠來,若為私情,可留一宿;若為孫權說項,請直言。”
諸葛瑾抬眼望我,眸光微動,似有千言壓在喉間,終隻化作一聲輕歎:“兩家本是同盟,何至於此?曹魏虎視北方,若吳蜀相爭,豈非資敵?”
“同盟?”我冷笑,“借荊州不還,是同盟?襲荊州殺關公,是同盟?今我北伐,孫權趁虛奪我荊南,也是同盟?三番背信,刀兵未至建業,已是留情。”
諸葛瑾神色不變,語氣卻沉了幾分:“吳主知過,願歸還荊南三郡,另遣子入質於蜀,永結兄弟之好。都督若肯罷兵,東南可安,北伐可成。”
我盯著他,一字一句道:“我若今日收兵,明日孫權再據長江,後日再奪我城池,又當如何?他可曾守過一紙盟約?可曾信過一字承諾?”
諸葛瑾沉默片刻,低聲道:“都督手中火器之威,已破皖城,天下震動。然兵者凶器,戰者危事。若能止戈為武,豈非萬民之幸?”
“萬民之幸?”我抬手指向東方,“你可曾見濡須口百姓,因蔣欽水師將至,連夜棄田而逃?你可曾聞陸遜大軍北上,沿途征糧拉夫,村落十室九空?今日你來求和,明日他們便要再戰。與其反複拉鋸,不如一戰定乾坤。”
我緩步向前一步:“我隻問你一句——孫權可願獻土歸降?可願解甲釋兵,奉蜀正朔?若不願,休談和議。”
諸葛瑾閉目,良久方睜:“都督之意,可是非要江東寸土不存,方肯罷手?”
“非我要江東亡,”我聲色不動,“是天命歸一。你我雖有血親之誼,然各為其主,今日相見,已是破例。若孫權尚存一絲明智,當知何去何從。”
帳外風起,軍旗獵獵作響。遠處前軍已開始拔營,鐵履踏地之聲隱隱傳來。一名親兵捧來一匹蜀錦、一壇米酒,置於案上。
我命人將禮送出:“此非軍資,乃弟奉兄之物。請歸告孫權——順者昌,逆者亡。我軍東進,不再止步。”
諸葛瑾看著那壇酒,未伸手接,隻深深看了我一眼:“你變了。”
我沒有回應。
他轉身登車,車輪碾過濕泥,緩緩離去。張猛率十騎隨後護送,不得辱使,亦不得放其折返。
待車影遠去,我轉身入帳,取過沙盤旁的令旗,擲於地上:“傳令三軍——沿江疾進,三日內抵蕪湖。凡阻我者,不論城池大小,一律炮擊破之。”
中軍鼓響,號角長鳴。將士列陣,突擊車履帶緩緩啟動,碾過營前泥地,留下深痕。神機營士兵背槍列隊,步伐整齊,踏碎晨露。李錚抱著新編的《火箭炮作戰守則》快步跟上,口中念著補給清單。
我翻身上馬,韁繩一抖,戰馬前行。大軍開拔,旌旗蔽野,行於山道之間。霧氣未散,林木夾道,鐵甲與槍管在微光中泛著冷色。
行不過五裡,前方斥候來報:“都督,蕪湖守軍已聞皖城之變,正在焚倉。”
我抬手止住隊伍,取出測距儀望向遠處煙柱,淡淡道:“調兩門迫擊炮,轟其倉門。若糧未儘焚,命百姓入倉取食,官府不得乾涉。”
斥候領命而去。
李錚策馬靠近:“都督,若百姓趁亂哄搶……”
“亂由吳吏起,非民之罪。”我打斷,“火器可殺人,亦可安人。讓他們知道,誰才是真正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