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賈琮、趙淮濱這邊因封賞授官而春風得意、滿懷展望的心情截然相反,寧國府內,此刻卻籠罩在一片陰鬱壓抑的氛圍之中,尤其是對於賈珍和賈蓉父子而言,更是如同置身冰窖,難受至極。
這難受的根源,自然便是那位新晉的、斷了隻手的世子——賈薔。
當初因寧國府被皇帝斥責,賈珍為了平息聖怒,不得不硬著頭皮,將要代表寧國府上戰場的賈薔立為世子。彼時,無論是賈珍還是賈蓉,乃至府中大多數知情人,都存了一份陰暗的心思——戰場刀劍無眼,賈薔此去九死一生,多半是回不來的。等他戰死沙場,這世子之位自然還是賈蓉的,既應付了朝廷,又全了自家算計,可謂兩全其美。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賈薔偏偏就沒死!雖然丟了一隻手,落了個終身殘疾,但終究是活蹦亂跳的活著回來了,而且還在慘烈的宣府守城戰中算是立下了些微末功勞,名字好歹出現在了請功名單的末尾。如此一來,他這“為國負傷、略有微功”的世子身份,算是被徹底坐實了!再想輕易廢黜,幾乎已無可能。
賈珍心裡固然也不爽利。畢竟,這偌大的家業,這傳承的爵位,最終不能傳給自己嫡親的兒子,而要落到一個隔房的侄子手裡,想想便覺得膈應,仿佛自家東西平白被人分走了一大塊。但轉念一想,這爵位反正自己還能享受著,錦衣玉食、呼奴喚婢一樣不少,至於幾十年後傳給誰……那時自己必然是已經不在了,到時候就眼不見心不煩,所以倒也並非完全不能接受。因此,他雖然鬱悶,卻還不至於鑽牛角尖。
可賈蓉就完全不同了!
對於賈蓉而言,這簡直就是天塌地陷!以往那個跟在自己屁股後麵,一口一個“蓉大哥”,看似關係親厚的兄弟賈薔,如今在他眼裡,已是不共戴天的生死仇敵!什麼兄弟情誼,在巨大的利益麵前,脆弱得不堪一擊。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而賈薔現在搶走的,何止是財路?那是寧國府未來的繼承權,是潑天的富貴,是他在京城紈絝圈子裡暢享玩樂的根本!這簡直比殺他親爹親媽還要讓他恨得咬牙切齒!以往他覺得賈薔是個知情識趣、跟自己臭味相投的,如今再看,隻覺得對方那張帶著傷後蒼白的臉,處處都透著陰險和狡詐,定是早就存了搶奪他家業的心思!
可是,恨歸恨,賈蓉骨子裡那份懦弱和無能,卻讓他除了關起門來無能狂怒、摔砸東西、咒天罵地之外,根本想不出任何有效的辦法來扭轉局麵。去找賈薔理論?他不敢,賈薔如今是世子,名分已定。去求父親賈珍?賈珍自己都默認了。去老祖宗那裡哭訴?賈母如今的心思全在如何拉攏如日中天的賈琮身上,哪裡會管他這灘爛泥?
他就像一隻被困在蛛網裡的飛蟲,眼睜睜看著屬於自己的東西被奪走,卻連掙紮的力氣和勇氣都沒有,隻能躲在陰暗的角落裡,用最惡毒的語言詛咒著賈薔,幻想著對方突然暴斃,卻又深知這不過是癡心妄想。這種極度的怨恨與極度的無力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將賈蓉逼瘋。
賈琮與趙淮濱在陶然居一番暢談,明確了今後的方向和肩頭的責任,心中更添幾分沉穩。回到榮國府,他信步往自己院子走去,路過穿堂時,忽然想起一事,腳步不由得頓住了。
“光顧著給姐妹們和師傅們送禮,倒是把兩位嫂嫂給忘了。”賈琮拍了拍額頭,有些失笑。他確實給王熙鳳和李紈也準備了禮物,是從北地帶回的一些特色皮料和滋補藥材,價值不菲,心意也足。隻是回府後一連串的事情,竟將這事拋在了腦後。
如今官職已定,年前又無需去衙門點卯上任,倒是清閒。此刻想起,便覺得應當去送一下。畢竟,李紈守寡不易,性情溫婉,對自己雖無大恩,卻也從未為難過,更何況賈蘭天資不錯,自己的師兄也說了,幾年之內中舉,然後衝擊進士問題不大。而王熙鳳……賈琮腦海中浮現出那張明豔張揚、精明厲害的臉龐,心情有些複雜。這位璉二嫂子,以往在府中掌權時,雖然為人狠毒蠻橫,但是對自己這庶出的小叔子雖然談不上多好,但也未曾如邢夫人、王夫人那般刻意打壓,偶爾還能說上兩句話,甚至還給了自己一些小小的幫助。更重要的是……賈琮不得不承認,王熙鳳那潑辣鮮活、如同烈火玫瑰般的風情,對他這個血氣方剛的少年而言,有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吸引力,更何況兩人有過那一絲絲的旖旎。
“就去送一下吧,免得日後說起來,顯得我厚此薄彼。”賈琮在心裡對自己說道。至於這理由有幾分是真,幾分是潛意識裡想去見見那位明媚張揚的二嫂子,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打定主意,賈琮便不再回自己院子,轉而先往李紈所住的小院而去。
李紈的小院一如既往地清淨素雅。賈蘭去了趙府讀書,李紈聽聞賈琮來訪,頗有些意外,忙迎了出來。見到賈琮,她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琮三弟怎麼有空過來了?快請進。”
賈琮進屋,將帶來的禮物奉上,是一塊上好的銀狐皮料和幾盒宣府特產的黃芪、枸杞等藥材。“二嫂子守著蘭哥兒不易,這點北地的東西,不成敬意,給您和蘭哥兒添件衣裳或是補補身子。”
李紈見狀,連忙推辭:“這如何使得?三弟太破費了。”她日子雖然不算清苦,但是賈琮送的東西正是她日常所需,但又覺得受之有愧,畢竟此前賈琮出征前,特意安排了賈蘭的學業,自己都沒有任何報答,如今還要收下禮物。
賈琮笑道:“二嫂子不必客氣,自家嫂嫂,一點心意而已。蘭哥兒讀書辛苦,正該補補。”
推讓一番,李紈見賈琮態度誠懇,這才感激地收下,又讓素雲去倒茶。兩人說了會子閒話,多是圍繞賈蘭的學業和邊關風物,氣氛倒也融洽。賈琮見李紈神色間雖有些疲憊,但氣色尚可,心中稍慰,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辭。
從李紈院中出來,賈琮深吸一口氣,轉向了王熙鳳和賈璉所住的院落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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