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大內,禦書房中。
一名身著普通侍衛服飾、氣息卻異常沉穩的男子,正垂首躬身,將白日郊外春遊時發生的一切,包括賈琮作詩、騎射、乃至最後飛身救下“楚萬卿”的細節,原原本本地向皇帝稟報。
如果賈琮在此,定能認出這不就是那日在酒樓邀請自己一敘的中年男子嘛!
皇帝靜靜地聽著,當聽到賈琮連珠三箭皆中靶心時,眼中已閃過一絲訝異;再聽到他於危急關頭展現出的那手漂亮功夫和冷靜反應時,更是露出了驚異之色。
“哦?他竟有如此身手?”皇帝手指輕叩禦案,“據朕所知,此子年前尚在賈府備受磋磨,衣食尚且不周,更無人教導文武。他是從何處學來這一身本領?竟能在短短數月內,進步如此神速?”
侍衛回道:“回陛下,據查,賈琮確於去年末拜了一位武師,每日早晚刻苦習練,風雨無阻。其文師乃趙尚書,武師身份也不簡單,是先榮國公麾下第一猛將聶寅之。”
皇帝沉吟片刻,眼中閃過一絲玩味和期待:“聶寅之?……是他呀,朕有印象,太上皇在位期間,此人數次隨軍出征,據說驍勇無比。文拜趙文淵,武拜聶寅之…自身又有過目不忘之能,心性堅韌,處事老練…如今看來,竟還是個文武雙全的好苗子。朕倒要看看,這小子還能給朕帶來多少驚喜。”
賈琮回到榮國府,剛進院門,便有丫鬟前來傳話,說薛家姨太太並姑娘、大爺已住進了梨香院,老太太今晚設了接風宴,請琮三爺務必參加。
賈琮點頭應下,心中暗道:果然如書中一樣。薛家進京,入住梨香院,看來薛蟠那場人命官司是確鑿無疑了。薛家這是來找靠山了。
到了晚間,賈琮換了一身得體的衣裳,先去惜春的住處接她。這些時日,他與惜春的關係越發親近。他時常給惜春講些新奇的故事,帶些宮外的小玩意,惜春也愈發依賴這個總會耐心陪她、寵著她的三哥哥,隻要賈琮休沐,就跑來看他在家中讀書練武,一待就是半天。那份親密勁兒,竟比許多嫡親的兄妹還要好。引得黛玉、探春等姐妹私下裡都頗為羨慕,她們在這個年紀時,何曾有過兄長如此毫無保留的寵溺?
賈琮來到惜春屋裡,小丫頭早已打扮妥當,一見他就撲過來。賈琮笑著彎腰,輕鬆地將她抱起:“走,四妹妹,咱們吃飯去。”
他抱著惜春來到榮慶堂時,宴席即將開始。眾姐妹大多已入座。賈寶玉正膩在賈母身邊,而作為貴客的薛寶釵,也被安排坐在了賈母另一側。隻見寶玉一會兒興奮地說要做了新胭脂送給寶姐姐,一會兒又誇寶姐姐頭上的簪子精致漂亮,喋喋不休。
薛寶釵麵上保持著得體微笑,心中卻著實無語。若非經過一日接觸,深知這位表弟心性便是如此,並非存心輕薄,就憑他這些話,早被她當做登徒子斥責了。饒是如此,她也覺得這般熱情實在讓人有些招架不住。
而坐在下首的林黛玉,看著寶玉那副圍著寶釵打轉、喜不自勝的模樣,心裡早已有幾分不是滋味。她與寶玉雖時常吵嘴賭氣,也並未到有男女之情的地步,但幾年朝夕相處,寶玉待她確是真心實意的好,種種體貼關懷已深入她心。此刻見寶玉注意力全然被新來的寶姐姐吸引,對自己不理不睬,怎能不委屈吃味?一張小臉繃得緊緊的,低著頭,手中的帕子都快絞碎了。
宴席正式開始,賈母便讓寶玉和寶釵也到下麵小輩席上來坐。寶玉興高采烈地下來,一屁股就坐在了黛玉左邊的空位,又連忙招呼寶釵:“寶姐姐,快,坐我這裡!”讓寶釵坐在了他右邊。
他坐下後,喜滋滋地左右看看,左邊是“林妹妹”,右邊是“寶姐姐”,隻覺得人生至樂,莫過於此!他先是想跟黛玉說話,分享喜悅,卻完全沒看出黛玉此刻心情早已是多雲,見黛玉冷著臉不理他,隻當她又使小性兒,便轉而更加起勁地纏著右邊的寶釵說話,從詩詞歌賦問到吃食玩物,滔滔不絕。
薛寶釵心中暗自叫苦,這叫什麼事兒?她雖性情寬和,但也被這過分熱情的表弟弄得有些頭疼,隻得維持著禮貌,有一搭沒一搭地應和著,心中已不知抱怨了多少遍。
賈琮坐在黛玉的右邊,中間隔著正被他抱在腿上喂點心的惜春。他將這一幕儘收眼底,隻覺得好笑又無奈。這賈寶玉,真是…天真得可以。
他又見身旁的黛玉神色鬱鬱,小口吃著東西,味同嚼蠟,便有心開解她。他一邊照顧著腿上的惜春,一邊側過頭,對黛玉低聲道:“林妹妹,今日我們出城春遊,倒是遇上一樁趣事,你可要聽聽?”
黛玉聞言,微微抬起眼簾,看了他一眼。
賈琮便繪聲繪色地講起白日裡賽馬、作詩、以及最後英雄救人的經過。他口才本就好,又刻意說得風趣幽默,講到驚險處,連惜春都忘了吃點心,睜大了眼睛聽著。
黛玉起初還繃著小臉,但聽著聽著,也不由被故事吸引,聽到賈琮飛身救人的段落時,更是輕輕“啊”了一聲,眼中露出關切之色,忍不住問道:“那…那人可摔著了?三哥哥你沒受傷吧?”
賈琮笑道:“沒事,都好著呢。就是那位‘楚兄’嚇得夠嗆,臉都紅透了,忙不迭就跑了。”
黛玉想象著那場景,嘴角不由得微微彎起,露出一絲極淡的笑意,心中的鬱結似乎也消散了些許。她忽然覺得,或許…不必太過在意那個呆子?至少,此刻聽著三哥哥講故事,看著惜春妹妹可愛的模樣,心情倒是舒暢了不少。
宴席仍在繼續,絲竹聲、談笑聲不絕於耳。小輩這一桌上,卻是暗流湧動,喜怒各異。賈琮悠然自得地照看著惜春,偶爾與黛玉低語幾句;黛玉的心情由陰轉晴;寶釵勉力應付著寶玉的熱情;而寶玉,依舊沉浸在快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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