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琮離了瀟湘館,又去了迎春處。迎春已經用過了早膳,正在窗前慢悠悠地打著絡子。賈琮將留給探春和湘雲的書交給她,請她得空時轉交。迎春自是應下,並無多話。至於惜春的那一份,是一套特製的手繪本,內裡帶有根據故事內容繪製的精巧連環畫,昨晚他回來時,恰見那小丫頭在自己院內等待,便早已給了她。
賈琮本想著將留給薛寶釵的那一套也讓迎春一並送去,但轉念一想,迎春素來話少,也不知道與寶釵是否熟絡。且上次寶釵曾親自登門給他送過謝禮,禮數周到,兩家院子又離得如此之近,於情於理,自己也該回訪一次才是。於是,他便提了那份同樣精美的錦盒,轉身出了院門,朝著梨香院的方向走去。
賈琮提著錦盒,緩步至梨香院門前。院中寂靜,隻見寶釵的貼身丫鬟鶯兒正在晾曬些什麼。鶯兒見了他,忙放下手中活計,笑著迎上來:“琮三爺來了?可是尋我們姑娘?”“正是,煩請鶯兒姐姐通報一聲。”賈琮含笑點頭。鶯兒應了聲,快步進了正屋。不多時,薛寶釵便親自迎了出來。她今日穿著一件藕荷色綾緞襖兒,下係著白綾細折裙,依舊是家常打扮,卻更顯端莊雍容。“琮兄弟來了,快請裡麵坐。”寶釵側身相讓,目光落在他手中的錦盒上。賈琮進屋,將錦盒遞上:“寶姐姐,昨日翰墨齋發售的兩本書,我托人留了幾套好的,特送來給姐姐閒時解悶。”寶釵接過,道了謝,請賈琮坐下,鶯兒奉上茶來。她打開錦盒,略略翻看,眼中閃過一抹了然與驚歎。她聰慧過人,結合此前翰墨齋那幾首驚豔詩詞,心中已然猜到這兩本書估計就是賈琮的手筆。此刻捧著這裝幀精美的書冊,再想到昨日聽聞的搶購盛況,她心下略一計算,便估摸出單單京城這一地,首日售書所帶來的直接收益恐怕就在五千兩上下。這數字與昨日翰墨齋最終核算的收益相差無幾。
兩人閒聊幾句,寶釵終究按捺不住心中好奇,纖指輕撫書頁,抬眼看向賈琮,眸光清亮:“琮兄弟,恕我冒昧一問。此前翰墨齋所出那幾篇詩詞,如‘人生若隻如初見’,還有這書中的‘滾滾長江東逝水’……可是出自琮兄弟之手?”賈琮見她已然猜到,便也不再隱瞞,微微一笑:“拙作讓寶姐姐見笑了。”寶釵聞言,眼中露出欽佩之色:“琮兄弟過謙了。此等才華,實乃罕有,令人歎服。”她頓了頓,又將話題引向那彆出心裁的宣傳手段,“還有這售書前的造勢,說書、海報、傳言環環相扣,引得全城翹首以盼。這般手法,我之前從未見過,想來……也定是琮兄弟的手筆了?”賈琮並未否認。寶釵頓時來了興致,她雖為閨閣女子,但自幼協助母親打理家中事務,於經濟俗務上極有見識和天賦。她便借著這宣傳之法,與賈琮探討起其中的關竅來,如何精準把握人心,如何以小博大,如何維持熱度。她問題犀利,見解獨到,顯露出不凡的商業頭腦。賈琮對寶釵之才早有預料,此刻見她侃侃而談,眼中閃爍著不同於尋常女子的睿智光芒,便也毫不藏私,對她提出的疑惑一一解答,偶爾點撥幾句現代營銷理念,更是讓寶釵有茅塞頓開之感,聽得連連點頭,心中對賈琮的欽佩又深一層。兩人越聊越投機,賈琮看著眼前這位沉穩聰慧、卻又對經濟之道頗有見地的少女,不禁想起了原著中她那“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雲”的抱負,心中悄然生出一絲欣賞與好感。
正說話間,隻聽外麵傳來動靜,是薛姨媽從王夫人處回來了。薛姨媽一進屋,見賈琮在,臉上立刻堆起熱情的笑容:“哎呦,是琮哥兒來了!可用過早飯了沒有?鶯兒,快去把今早新做的蓮子糕和棗泥山藥糕拿來給琮哥兒嘗嘗!”賈琮忙起身見禮,連聲道:“姨媽太客氣了,我已用過了。”薛姨媽卻不管,拉著他坐下,又問寒問暖,關切之情溢於言表,熱情得幾乎讓賈琮有些招架不住。賈琮保持著禮貌,陪著薛姨媽說了一會子閒話。見時機差不多,便起身告辭。
寶釵送他至院門口。恰在此時,一個身影搖搖晃晃地正要進門,一身酒氣混雜著脂粉香,衣衫略顯淩亂,正是宿醉未醒的薛蟠。寶釵一見兄長這般模樣,又是無奈又是尷尬,輕輕歎了口氣,真覺顏麵無光,卻隻得上前低聲喚道:“哥哥!”薛蟠迷迷糊糊地抬起頭,眯著眼看了看賈琮,顯然不認識。寶釵忙低聲介紹道:“哥哥,這是府裡的琮兄弟。”又對賈琮歉然道:“琮兄弟,這是我哥哥薛蟠。”薛蟠也不知聽清沒有,大手一揮就拍在賈琮肩上,噴著酒氣道:“哦…琮兄弟…好!好!改日…改日哥哥我做東,請你去…如玉樓喝最好的花酒!聽最紅的姑娘唱曲兒!在這京城…報我薛蟠的名字,好使!沒人敢…欺負你…”寶釵在一旁聽得麵紅耳赤,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連忙替兄長道歉:“琮兄弟莫怪,我哥哥他喝多了,胡言亂語…”賈琮卻笑了笑,並未在意,便道:“無妨,薛大哥快人快語,是性情中人。日後有機會,再與薛大哥多多交往。”他本意是客套,也是看在寶釵麵上。
然而這話聽在寶釵耳中,卻變了味。她隻當賈琮真的應了要去喝花酒,心中暗啐一口:“登徒子!”方才還覺得他才華橫溢、談吐不俗,轉眼便原形畢露,竟也是個貪戀風月之徒,真是表裡不一!她頓時覺得有些氣悶,低著頭,臉色微紅,神情也變得有些古怪起來。賈琮並未多想,隻當她是因薛蟠失禮而羞窘,又客氣兩句,便告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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