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爺！”
“千戶大人！”
韓烈、歲平等人驚呼著撲上前去，手忙腳亂地檢查。發現賈琮隻是脫力昏迷，身上雖然傷口眾多，但並無立即致命的創傷，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兩日內，劇痛反複衝擊著賈琮的意識，最終緩緩退去，留下的是沉重的疲憊和無處不在的酸軟。賈琮的眼皮顫動了幾下，艱難地睜開，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營帳頂棚，以及兩張寫滿擔憂與疲憊的臉龐。
“三爺！您醒了？！”守在床邊的歲平第一個發現，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喜，幾乎是跳了起來。
另一側的韓烈，那張平日裡偏冷硬的麵孔，此刻也明顯鬆弛下來，長長舒了一口氣：“千戶大人，您總算醒了。”
賈琮張了張嘴，喉嚨乾澀得發不出聲音。歲平立刻會意，小心地扶起他，將一碗溫水遞到他唇邊。甘霖入喉，賈琮才感覺找回了一點力氣，聲音沙啞地問道：“我……昏迷了多久？外麵……情況如何了？”
歲平激動得語無倫次：“兩天！大人您昏迷兩天了！可嚇死我們了！外麵……外麵沒事了！韃子退了！”
韓烈接過話頭，語氣沉穩但帶著一絲劫後餘生的慶幸，開始清晰地向賈琮講述這兩日發生的事情：
“大人，您昏迷之際，牛總兵親率的大軍恰巧趕到。牛總兵用兵如神，在野狐嶺設伏，大敗阿速台主力，斬首數千，阿速台僅率少量殘兵敗將逃竄，又擊退勃爾金，野狐嶺之圍已解。”
聽到這個消息，賈琮精神一振，仿佛連身上的傷痛都減輕了幾分。
韓烈繼續道：“總兵大人擊潰敵軍後，立刻派了援軍來接替我們守衛這處關隘。咱們千戶所……”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了些，“傷亡很大。能戰者，不足三百人。陣亡和重傷的弟兄……已經統計造冊了。”
帳內的氣氛瞬間凝重起來。賈琮閉上了眼睛，腦海中閃過那一張張熟悉的麵孔，他們在箭雨中倒下，在刀光下喋血……心口一陣刺痛。
“總兵大人有令，”韓烈打破沉默，“鑒於我千戶所傷亡過重，已決定調我等前往宣府鎮進行修整，並補充兵員。隻是需要等大人您醒來，主持大局。”
正說著，帳外傳來一陣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夾雜著甲葉碰撞的鏗鏘之聲。歲平探頭一看，立刻縮回來，低聲道：“大人，牛總兵來了！還有好多將軍！”
話音剛落，營帳的門簾被掀開，一身戎裝、風塵仆仆卻難掩威儀的宣府總兵牛繼宗大步走了進來，他身後跟著幾名高級將領，再後麵，魚貫而入的，是賈琮千戶所幾乎所有幸存下來的百戶、總旗。原本應該濟濟一堂的軍官，此刻稀稀拉拉，人數竟隻剩下原來的三分之一，個個身上帶傷，臉上帶著悲戚，卻也有著一種曆經血火淬煉後的堅毅。他們看向醒來的賈琮，眼中充滿了激動與敬意。
牛繼宗走到床邊，俯身仔細看了看賈琮的臉色，關切地問道：“賈千戶，感覺如何？傷勢可還穩得住？”
賈琮掙紮著想坐起來行禮，被牛繼宗輕輕按住。“卑職……無礙，勞總兵大人掛心。”賈琮聲音依舊沙啞，但清晰了許多。
“無礙便好！無礙便好！”牛繼宗重重拍了拍賈琮未受傷的肩膀，臉上露出毫不掩飾的讚賞，“賈千戶，好樣的！你部以千餘疲兵，硬撼阿速台萬餘精銳前鋒，死守關隘兩日一夜，為大軍調動合圍爭取了最關鍵的時間！又提前預測北胡人小路偷襲的陰謀，使我軍可以從容設局，請君入甕！此戰，你部當為首功！本帥已在戰報中為你及麾下將士，向陛下請功！”
賈琮連忙謙遜道：“總兵大人謬讚了！此乃卑職分內之事，全賴將士用命，上下齊心，更有總兵大人及時來援，方不致貽誤軍機，卑職不敢居功。”
“誒！”牛繼宗一擺手，語氣不容置疑，“過謙就是虛偽了！你的功勞，本帥和眾將都看在眼裡！戰報已以八百裡加急送往京城。不過，朝廷封賞還需些時日。在此期間，你部傷亡慘重，編製不全。本帥已行文上報，暫時晉你為遊擊將軍，權領兩個千戶所的兵額，於宣府修整補充。待兵部正式文書下達，再轉正你的職司。你看如何？”
遊擊將軍！權領兩個千戶所！
賈琮心中一震，這意味著他麾下的兵力將直接擴充一倍！雖然隻是暫時的權領，但這份信任和肯定，已經遠超他的預期。
“卑職……謝總兵大人提拔！定當竭儘全力，不負大人期望！”賈琮抱拳，因為激動，聲音都有些顫抖。他確實很滿足，兵力擴充，意味著將來立下戰功的機會更多，麾下弟兄們的前程也更廣。
牛繼宗滿意地點點頭，又勉勵了幾句，囑咐他好好養傷，便帶著其他將領離開了營帳，他們軍務繁忙，能親自來看望一個千戶已屬難得。
帳內隻剩下賈琮和他那些傷痕累累的老部下們。眾人圍攏過來，七嘴八舌地表達著關切和喜悅。
賈琮看著這一張張劫後餘生的麵孔，心中暖流湧動的同時，那份沉甸甸的責任感也更加清晰。升官固然可喜，但眼下，有一件比升官更重要、更緊迫的事情需要他立刻去辦。
他示意眾人安靜，目光掃過每一位幸存軍官的臉，沉聲道：“弟兄們，我們活下來了，還得了總兵大人的嘉獎和提拔，這是用無數陣亡弟兄的鮮血換來的！”
他頓了頓，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繼續說道：“我們現在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慶祝，也不是想著補充新兵。我們要做的，是儘快、儘可能妥善地，安排好陣亡弟兄們的撫恤！”
“韓烈，歲平！”
“在！”
“你們立刻協助各位百戶、總旗，最後核實一遍陣亡和重傷弟兄的名冊，務必準確無誤，籍貫、家眷情況都要注明清楚。”
“是！”
“所有繳獲的韃子首級、繳獲的財物，按規矩該分給弟兄們的那部分，優先用於撫恤！若有不足，我賈琮就算傾家蕩產，也要補上！”
“另外，以我的名義，給每一位陣亡弟兄的家中，寫一封信。告訴他們，他們的兒子、丈夫、父親，是英勇戰死的英雄，是為國捐軀！我賈琮，隻要還活著一天，就絕不會忘了他們！不管是受了欺負還是想尋個事情乾，都可以到釀酒和玻璃作坊尋賈芸管事！”
賈琮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決絕，在營帳中回蕩。眾軍官聞言，無不動容，許多人紅了眼眶，紛紛抱拳：“謹遵大人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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