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繼宗的軍令效率極高,在確定賈琮傷勢穩定並正式任命其為遊擊將軍後,一支滿編的千戶所很快被劃撥至賈琮麾下。這支千戶所原屬於馳援大軍中的一部,他們在抵達關隘時,親眼見證了那修羅場般的景象。
殘破的矮城內外,層層疊疊的敵我屍骸尚未完全清理完畢,凝固的暗褐色血液浸透了每一寸土地,折斷的兵刃、破損的箭簇隨處可見,空氣中彌漫著散不去的血腥與硝煙混合的刺鼻氣味。他們從先一步抵達的友軍口中,聽到了關於這支守軍如何以不足千人的疲憊之師,硬生生頂住北胡名將阿速台麾下萬餘前鋒輪番猛攻,堅守兩日一夜,斃傷敵軍超過四千的驚人戰績。
這已非簡單的“堅守”,而是一場用血肉和意誌鑄就的奇跡。當看到賈琮不顧自身傷勢,親自督導、甚至拿出私人財物補貼陣亡將士撫恤,安排烈屬日後生計事宜時,這支新撥付千戶所的官兵們,心中那份對強者的敬畏,迅速轉化為了由衷的敬仰與佩服。
因此,當賈琮開始接手這支新部隊的軍務時,過程出乎意料的順利。沒有想象中的排斥或陽奉陰違,從千戶到普通士卒,都對這位新任上司表現出了極高的認可與服從。能夠跟隨這樣一位既能打硬仗、又體恤下屬的將軍,讓他們感到興奮與踏實。
賈琮也沒有令他們失望。他深知兵貴精不貴多,趁著傷員休養、暫時無法長途行軍的間隙,立刻開始在自己原本千戶所行之有效的改革基礎上,對新並入的千戶所進行初步整合與整頓。
他首先重申了嚴格的軍紀,強調令行禁止,但同時廢除了諸如無故鞭撻士卒等陋規。他親自訓話,將“同袍之義、生死與共”的理念灌輸給每一名新兵。訓練場上,他引入了更多貼近實戰的對抗演練和陣型配合,要求軍官與士兵同吃同訓,一掃往日可能存在的暮氣。
雖然因為地處前線,兵員無法立即補充,原來的千戶所存在著不小的缺額,但賈琮並不急於求成。他寧缺毋濫,將現有人員重新編組,確保指揮體係暢通,戰鬥力優先恢複。短短數日,這支新整合的部隊精神麵貌便有了顯著的提升,原本可能存在的那點隔閡,在共同的操練和賈琮身體力行的帶領下,迅速消弭,一股凝聚的銳氣開始悄然生成。
在賈琮所部休整整合期間,牛繼宗在安排好前沿防務、留下必要守軍後,已親率主力大軍押解著俘虜和繳獲,浩浩蕩蕩返回宣府鎮城。前線暫時的平靜,給了賈琮寶貴的休養整合之機。
近十日的休養,讓大部分輕傷員得以恢複,重傷員的情況也穩定下來,可以隨軍移動。賈琮自身的傷勢在軍醫的精心調理和下,也好了七七八八。他不再耽擱,下令拔營,率領著這支煥然一新的隊伍,踏上了返回宣府的路程。
隊伍行進速度不算快,以確保傷員不受顛簸之苦。賈琮騎著馬,行走在隊伍中間,看著前後綿延的軍列。雖然人數因傷亡和缺額尚未補足而顯得不那麼龐大,但那股經過血火淬煉、又經他親手整頓後形成的肅殺與精乾之氣,卻遠非尋常部隊可比。新撥付的千戶所官兵已然完全融入了進來,與老兵們互相交流著戰鬥經驗,眼神中充滿了對未來的期待。
他知道,返回宣府後,等待他的將是兵員的補充、裝備的配給,或許還有來自兵部的正式任命文書。更重要的是,他將有更充足的時間和更好的條件,將麾下的兩千多人,徹底錘煉成一把真正的利刃。
就在賈琮率部緩緩南歸之時,北胡王庭深處,氣氛卻是一片壓抑與狂暴。
裝飾著狼頭和鷹羽的金帳內,北胡太師馬哈出麵沉如水,胸膛因極力壓抑的怒火而劇烈起伏。他麵前,跪著三個人:狼狽不堪、丟盔棄甲的阿速台;負責進攻野狐嶺、卻未能突破小小關隘的勃爾金;以及臉色蒼白如紙、身體因恐懼而微微顫抖的漢人謀士錢三程。
“廢物!一群廢物!”勃爾帖猛地將手中的金碗砸在地上,乳白色的馬奶酒濺了三人一身。“一萬精銳!對付不了一千困守孤城的南軍?還折損了四千多勇士!勃爾金,你的勇武被草原的野狗吃了嗎?!”
勃爾金伏在地上,不敢抬頭,羞愧難當:“太師……末將……末將輕敵了!那守將……異常頑強……”
“頑強?”馬哈出冷笑,目光如刀般掃向錢三程,“錢先生,你素來以智計自詡,此次進軍方略也多由你參詳。為何沒算到牛繼宗會知道這條小路,會來個反埋伏?!”
錢三程冷汗涔涔,磕頭如搗蒜:“太師息怒!太師息怒!是……是學生失察!學生罪該萬死!”
馬哈出看著這三個敗軍之將,心中怒焰滔天,卻又無可奈何。陣前斬將乃兵家大忌,阿速台雖敗,但其部落勢力不小,在軍中亦有威望;勃爾金是其族侄;錢三程雖是可棄的棋子,但其自己也不好太過明顯的區彆對待。
他強壓下殺意,厲聲道:“來人!拖下去,每人重責五十軍棍!錢三程革去半年俸祿,阿速台和勃爾金所屬部眾減員三成充入中軍!以儆效尤!”
帳外衛士應聲而入,將麵如死灰的三人拖了出去,很快,帳外便傳來了沉悶的擊打聲和壓抑的痛哼。
馬哈出煩躁地在帳內踱步。野狐嶺之敗,不僅挫傷了銳氣,更打亂了他原本的進軍計劃。明軍防線因為牛繼宗的及時回援和那支該死的小部隊的頑強抵抗,變得更加堅固。短期內,再想從宣府這邊取得大的突破,已是難上加難。
他走到巨大的羊皮地圖前,目光陰鷙地掃過宣府鎮及其周邊關隘。最終,他恨恨地一拳砸在地圖上標記著賈琮血戰的那處關隘位置。
“傳令各部,收縮兵力,暫緩對宣府正麵強攻。給本太師死死盯住這幾座關口!另派精乾探馬,不惜一切代價,給本太師弄清楚,那個守將,叫什麼名字?!”
很快,通過各種渠道,尤其是從一些被俘或潰散後逃回的士兵口中,一個名字被反複提及,擺上了北胡軍高層的案頭——
賈琮。
伴隨著那場慘烈的守城戰,北胡高層將領牢牢記住了這個讓勃爾金折戟沉沙、讓太師勃然大怒的南軍將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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