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偵支隊的會議室裡彌漫著速溶咖啡的焦香,蘇然把第三張現場照片釘在白板上時,指腹蹭過邊緣的折痕。照片裡的老式掛鐘停在淩晨三點十七分,秒針歪斜地卡在“4”的刻度上,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斷的關節。
死者胃內容物顯示晚餐是海鮮意麵,消化程度不超過兩小時。”蘇然的鋼筆在筆記本上劃出刺耳的聲響,“也就是說,實際死亡時間比推斷早至少四十分鐘。
林悅推過來的馬克杯在桌麵上留下半圈水漬,她剛結束對第三十七位鄰居的問詢,嗓子啞得像吞過砂紙:“張誠昨晚八點零五分出現在監控裡,手裡拎著便利店的袋子。他說去給夜班保安送降壓藥,但保安室登記本上寫的是‘家屬代送’。
蘇然抬眼時,正撞見她揉著發紅的太陽穴。這個剛從警校畢業的實習生總穿一雙磨白的馬丁靴,牛仔褲膝蓋處的破洞用同色線歪歪扭扭地縫著,像隻倔強的幼獸。三天前他們第一次在案發現場見麵時,她舉著證物袋的手還在抖,現在卻能麵不改色地討論死者十二指腸的殘留物,便利店的監控調了嗎?”他抽出抽屜裡的薄荷糖,“張誠有高血壓病史,常吃的硝苯地平緩釋片,和保安吃的不是一個牌子,林悅的睫毛顫了顫,從帆布包裡翻出皺巴巴的便簽紙:“收銀台錄像顯示他買了兩罐可樂,還有——”她突然頓住,鉛筆在紙上戳出個小黑點,“還有一盒草莓味的避孕套。
窗外的梧桐葉被暴雨砸得劈啪作響,蘇然的鋼筆在“張誠”的名字上洇出墨團。這個五十七歲的中學門衛,檔案裡寫著妻子早逝,獨居在學校後門的平房裡,每周三下午會去養老院做義工。這樣的人,為什麼會在雨夜買避孕套?
沈瑤的背景查得怎麼樣?”林悅突然開口,指甲無意識地摳著桌沿的木紋。她第一次在死者通訊錄裡看到這個名字時,心跳漏了半拍——那串號碼和她去年丟失的備用手機卡一模一樣,蘇然拉開最底層的抽屜,甩出一疊打印紙。照片上的女人穿著紅色吊帶裙,在遊艇派對上舉著香檳,鎖骨處的紋身是朵盛放的罌粟。“沈瑤,原名沈曉梅,三年前因涉嫌金融詐騙被通緝,現在用的是偽造身份,住在城東的彆墅區。
他指著文件裡的銀行流水:“她和死者趙曼莉在五年前是同事,都在‘盛世金融’做理財顧問。這家公司爆雷後,趙曼莉作證指認了沈瑤挪用客戶資金,導致沈瑤被判緩刑。
林悅的手指停在“緩刑”兩個字上,忽然想起今早去趙曼莉家搜查時,在衣櫃深處發現的錄音筆。按下播放鍵的瞬間,電流聲裡混著女人尖利的哭喊:“你以為把證據交給警方就沒事了?我弟弟還在監獄裡!
張誠和沈瑤有交集嗎?”她抬頭時,發現蘇然正盯著自己發白的指尖。入職時老刑警說過,這個總是獨來獨往的側寫師有雙能看透人心的眼睛,但此刻他的目光裡沒有審視,隻有種近乎溫和的探究。
三個月前,張誠的銀行賬戶收到一筆五萬塊的轉賬,彙款人是沈瑤的司機。”蘇然把監控截圖推過來,畫麵裡張誠從黑色奔馳上下來,手裡提著個黑色塑料袋,“我們查了行車記錄儀,那天他們去了郊外的廢棄工廠。
雨勢漸大,敲得玻璃窗嗡嗡作響。林悅突然想起什麼,從包裡翻出個證物袋,裡麵裝著枚生鏽的鑰匙:“這是在趙曼莉的鞋底發現的,上麵有‘鼎盛汽修’的字樣。張誠十年前在那裡當過高管,後來因為挪用公款被開除。
蘇然的眼睛亮了亮,他迅速調出地圖,用紅筆圈出汽修廠的位置——就在沈瑤住的彆墅區隔壁。“趙曼莉最近去過那裡,上個月的加油記錄顯示,她在汽修廠旁邊的加油站加過三次油。她為什麼要去那裡?”林悅的鉛筆在紙上畫出問號,“趙曼莉現在是大學老師,和汽修廠八竿子打不著。
蘇然沒說話,隻是把沈瑤的通話記錄攤開。最近三個月,她和一個號碼聯係頻繁,備注是“老地方見”。而那個號碼的登記人,正是鼎盛汽修廠的現任老板。張誠負責監視趙曼莉,沈瑤負責提供資金。”林悅突然明白過來,指腹在桌麵上敲出節奏,“趙曼莉發現了他們的秘密,所以被滅口?
但她很快又皺起眉:“可現場的密室是專業手法,張誠沒這個本事。沈瑤倒是有能力雇人,但她為什麼要親自出麵?
蘇然起身倒了杯熱水,遞過來時指尖不經意碰到她的手背。林悅像被燙到似的縮回手,聽見他說:“密室可能是障眼法。你看這張照片,門閂上有細微的劃痕,像是用釣魚線之類的東西從外麵鎖上的。
他指著門框邊緣:“這裡有殘留的蠟油,凶手應該是先把門虛掩,用蠟油固定住門閂,離開後從門縫裡抽走釣魚線,蠟油融化後門就自動鎖上了。這種手法在推理小說裡很常見,但實際操作需要精準計算。
沈瑤的書架上有全套的《福爾摩斯探案集》。”林悅突然想起搜查沈瑤住處時的場景,陽光透過落地窗,在那些燙金封麵上投下菱形的光斑,“而且她大學讀的是機械專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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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然的鋼筆在紙上畫出時間線:“趙曼莉昨晚七點回家,八點給母親打了最後一通電話。張誠八點零五分出現在小區監控,沈瑤的車九點十分經過彆墅區門口。
他突然停住筆:“中間有一小時空白。如果張誠是八點動手,沈瑤為什麼要在九點出現?林悅的目光落在趙曼莉的社交賬號上,最新一條動態是昨晚七點半發的,照片裡是杯冒著熱氣的咖啡,配文是“等你”。她翻著評論區,突然指著一條匿名回複:“這裡有個ip地址,和沈瑤彆墅的ifi一致。
沈瑤約了趙曼莉見麵?”蘇然的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擊,“但她們明明有仇。也許不是沈瑤。”林悅調出沈瑤的通話記錄,“她昨晚八點十五分給張誠打過電話,通話時長三分鐘。
窗外的雨停了,陽光刺破雲層,在白板上投下晃動的光斑。林悅看著那些散落的線索,突然像拚圖歸位般豁然開朗:“張誠提前埋伏在趙曼莉家,沈瑤打電話讓他動手。但趙曼莉可能發現了什麼,錄下了證據。
她抓起那枚生鏽的鑰匙:“鼎盛汽修廠肯定有問題,也許趙曼莉發現了他們在那裡藏東西——比如沈瑤當年沒上交的贓款,蘇然點點頭,突然注意到林悅眼下的烏青:“你去休息一小時,我聯係技術隊去汽修廠搜查。
林悅剛站起身,手機突然響了,是法醫的電話。她聽著聽著,臉色漸漸發白:“趙曼莉的指甲縫裡有皮膚組織,dna比對結果出來了——是張誠的。但她的左手手腕上,有個和沈瑤一樣的罌粟紋身,是用特殊墨水紋的,平時看不出來。
蘇然猛地抬頭,那些看似無關的碎片突然連成完整的圖像。他抓起車鑰匙:“去沈瑤家,現在。警車穿過濕漉漉的街道,林悅看著窗外倒退的梧桐影,突然想起蘇然剛才遞過來的薄荷糖,那股清涼的味道還留在舌尖。她側頭看他,陽光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那些總是緊鎖的眉頭,此刻竟舒展了些。你怎麼知道要查沈瑤的專業背景?”她忍不住問。入職以來,她總覺得這個前輩像座冰山,直到剛才他自然地接過自己沒說完的話頭,才發現冰層下原來也有流動的暖意。
蘇然轉動方向盤的手頓了頓:“上周去圖書館查資料,看到她的畢業論文,關於機械鎖具的改良設計。”他瞥了眼林悅驚訝的表情,嘴角難得勾起弧度,“你發現的那枚鑰匙,齒紋很特彆,像是改過的。林悅低頭看著手機裡的紋身照片,突然笑了:“原來你也會注意這些細節。我還以為你隻相信側寫。
側寫需要證據支撐。”蘇然停在彆墅區門口,看著保安亭裡打瞌睡的守衛,“就像拚圖,少一塊都不行。
他們走進沈瑤家時,女人正坐在鋼琴前彈奏《月光奏鳴曲》。看見警察,她隻是抬了抬眼,指尖依舊在琴鍵上跳躍:“我就知道你們會來。林悅注意到她左手腕上的紗布,像是剛被抓傷:“趙曼莉是你殺的?”沈瑤笑了,琴聲戛然而止:“我隻是拿回屬於我的東西。當年若不是她告密,我弟弟也不會替我頂罪。”
她起身拉開保險櫃,裡麵除了現金和珠寶,還有本泛黃的相冊。最上麵那張,三個穿著校服的少年少女站在櫻花樹下,中間的女孩笑得露出虎牙——那是年輕時的趙曼莉,左邊是沈瑤,右邊的男孩眉眼竟和張誠有幾分相似。張誠是我弟弟的同學,當年幫我們藏過贓款。”沈瑤的手指撫過照片,“趙曼莉後來發現了,威脅說要報警,除非我把錢分她一半。
蘇然看著那枚汽修廠的鑰匙:“你們約在她家交易?是,但我沒打算給錢。”沈瑤的目光冷下來,“我讓張誠去處理,沒想到他失手了。林悅突然想起那盒草莓味的避孕套:“張誠對趙曼莉有彆的心思?沈瑤的笑裡帶著嘲諷:“他暗戀趙曼莉三十年,從高中時就開始了。我不過是利用了這點。”
陽光透過落地窗,在那些散落的線索上投下溫暖的光斑。林悅看著蘇然在筆錄本上簽字,突然明白信任不是憑空產生的,而是在那些共享的發現、互補的思路裡,像藤蔓般悄悄生長。她想起剛才在車裡,蘇然遞過來的那瓶礦泉水,瓶蓋已經被擰鬆。這個細微的舉動,像顆投入心湖的石子,漾開圈圈漣漪。
接下來查什麼?”她問,聲音裡帶著前所未有的篤定。蘇然合上筆錄本,看向窗外湛藍的天空:“去汽修廠,把剩下的拚圖找齊。
警車再次發動時,林悅看著副駕駛座上那個專注開車的男人,突然覺得那些曾經讓她惶恐的未知,好像也沒那麼可怕了。因為她知道,從此刻起,她不再是一個人麵對那些黑暗的角落。信任的萌芽,往往就藏在這些並肩前行的瞬間裡,在陽光與陰影的交界處,悄悄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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