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偵支隊的日光燈管發出輕微的嗡鳴,林悅把第七杯冷掉的咖啡推到一邊,指尖在鍵盤上敲出最後一個句號。沈瑤的入境記錄在屏幕上閃爍——去年十月十七日,從法蘭克福轉機,持旅遊簽證入境,在海關登記的住址是城西的四季酒店。但她的實際落腳點,卻是城東那棟帶泳池的獨棟彆墅。
簽證有效期三個月,可她直到現在都沒離境。”林悅把打印出來的入境章掃描件釘在白板上,紅色的印章邊緣有些模糊,像片洇開的血跡。她突然想起昨天去沈瑤彆墅時,衣帽間裡掛著的那件駝色大衣,標簽上的價簽還沒撕掉,歐元標價被圓珠筆劃掉,旁邊用中文寫著“三折”。
蘇然的手指在沈瑤的行程表上滑動,停在案發當天那欄。“上午十點在畫廊看展,下午兩點和律師見麵,四點去美容院做護理。”他突然用紅筆圈出“六點至七點”,“這裡是空的。
林悅的目光落在美容院的監控截圖上,沈瑤戴著墨鏡從旋轉門出來,手腕上的愛馬仕手鐲反射出冷光。“前台說她五點半就離開了,比預約時間早了半小時。”她調出手機裡的錄音,是和美容院經理的對話,“經理說沈瑤接了個電話,臉色很難看,匆匆付了錢就走了。
窗外的香樟樹影在文件上搖晃,蘇然突然起身,把案發地周邊的地圖鋪滿整張桌子。“從美容院到趙曼莉家,正常車程二十分鐘。”他用馬克筆劃出條紅色路線,“五點半出發,六點就能到。
林悅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翻出趙曼莉家的電梯監控,畫麵顯示六點零三分,有個戴寬簷帽的女人按了十七樓的按鈕,帽簷壓得很低,隻能看見塗著正紅色口紅的嘴唇。“趙曼莉家就在十七樓。但沈瑤的律師說,她六點十五分在律所樓下的咖啡館喝下午茶。”蘇然把咖啡館的消費記錄拍在桌上,pos機的時間戳清晰地顯示著181532。
林悅突然注意到沈瑤的指甲,監控裡的女人塗著酒紅色甲油,但沈瑤昨天接受問詢時,指甲是裸色的。“會不會是替身?”她抓起沈瑤的社交賬號,最新一條動態是案發當天下午發的,九宮格照片裡,她在美容院的vip室比耶,手腕上的手鐲和監控截圖裡的一模一樣。但這張照片的背景有問題。”蘇然放大圖片角落,“窗台上的多肉植物,葉子朝向不對。北半球的植物趨光性是向右偏,這張照片裡的葉子卻向左歪——應該是鏡像翻轉過的舊圖。
林悅的指尖在鍵盤上飛快跳躍,調出沈瑤的雲端相冊。加密文件夾裡藏著二十張相似的“打卡照”,拍攝時間從去年十一月到今年三月,背景換了不同的場景,但手腕上的手鐲始終在同一個位置。“她在偽造不在場證明。蘇然把沈瑤的郵件列表投屏到牆上,密密麻麻的郵件像群黑色的螞蟻。他滑動鼠標,停在案發前三天的一封加密郵件上,發件人是亂碼,內容隻有一句話:“老地方等你,帶著東西。老地方’指什麼?”林悅突然想起趙曼莉畫室裡的那幅《夜巡》仿作,畫布背麵用鉛筆寫著“瑤瑤藏身處”,字跡被咖啡漬暈染得模糊不清。她上周去搜查時,以為是藝術家的囈語,現在想來,那或許是個坐標。
蘇然點開郵件的原始代碼,在一堆亂碼裡找到了經緯度。他輸入地圖軟件,屏幕上跳出個紅色標記——城郊的廢棄教堂。“趙曼莉的父親是神父,十年前在這裡主持過婚禮。林悅的手機突然震動,是技術隊發來的消息:趙曼莉畫室的顏料裡,檢測出微量的銀行票據纖維。“她在畫裡藏了東西?”她想起那幅《夜巡》仿作,畫布比普通畫框厚了兩厘米,邊緣有細微的切割痕跡。
蘇然抓起車鑰匙:“去教堂,現在。警車駛過繞城高速時,林悅看著窗外倒退的防護欄,突然想起沈瑤郵件裡的另一句話:“熟悉的地方,才有救贖。”她翻出趙曼莉的日記,泛黃的紙頁上寫著:“瑤瑤說,上帝會原諒所有懺悔的人,可她從不懺悔。
她們年輕時肯定常去那座教堂。”林悅指著日記裡的插畫,鉛筆勾勒的尖頂教堂,門口有棵歪脖子梧桐,和地圖上的標記完全吻合,“沈瑤的母親是修女,趙曼莉的父親是神父,她們是在教堂裡長大的。
蘇然突然猛打方向盤,警車拐進條顛簸的土路。遠處的教堂尖頂在暮色裡像把鋒利的劍,林悅注意到教堂後院的倉庫,鐵門上掛著把老式銅鎖,鎖孔的形狀和趙曼莉鞋底發現的鑰匙驚人地相似。沈瑤和趙曼莉根本不是仇人。”林悅突然明白過來,“當年的金融詐騙案,也許是她們合謀的。沈瑤頂罪,趙曼莉藏贓款,等風頭過了再分贓。
倉庫的門被推開時,揚起的灰塵在手電筒光束裡跳舞。角落裡堆著三十個密封木箱,打開最上麵的那個,裡麵全是捆紮整齊的歐元,紙幣邊緣泛著陳舊的黃色。“這才是沈瑤要找的東西。”蘇然的聲音裡帶著不易察覺的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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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悅的目光落在木箱底部的塗鴉上,歪歪扭扭的“瑤”和“莉”字,被愛心符號圈在一起。“她們年輕時的感情很好。”她想起趙曼莉手腕上的罌粟紋身,和沈瑤的圖案是鏡像對稱的,合在一起就是朵完整的花。
那為什麼要殺她?”蘇然拿起箱蓋上的監控攝像頭,內存卡還插在裡麵。他把卡塞進便攜播放器,畫麵裡出現趙曼莉的身影,她穿著沾滿油彩的工作服,對著鏡頭冷笑:“沈瑤,你以為把我弟弟送進監獄,就能獨吞這筆錢?我已經把證據寄給警方了。
視頻的時間戳顯示是案發前一天。林悅突然想起沈瑤的弟弟,檔案裡寫著他去年因“意外”墜樓身亡,監獄的監控顯示,墜樓當天,沈瑤去探視過。“趙曼莉用她弟弟的死威脅沈瑤?
播放器突然跳出另一段視頻,是案發當天下午五點四十分,沈瑤走進倉庫,手裡拿著把匕首。“我給過你機會的,莉。”她的聲音在空曠的倉庫裡回蕩,“當年若不是你把賬本交給警方,我怎麼會被通緝?”
林悅的心跳開始加速,視頻裡的沈瑤摘下墨鏡,眼角有道新的疤痕。“這道疤是你弟弟劃的,他說要替你報仇。”她用匕首劃過那些歐元,“現在他死了,你也該下去陪他。五點四十分在倉庫,六點十五分在咖啡館?”蘇然按下暫停鍵,“時間對不上。”
林悅突然注意到沈瑤的鞋子,視頻裡是雙紅色高跟鞋,但咖啡館監控裡的女人穿的是平底鞋。“倉庫的視頻是提前錄好的!”她放大畫麵角落的日曆,顯示的是上周三,“她在混淆時間線。
暮色漸濃,教堂的鐘聲突然響起,驚飛了簷下的鴿子。林悅抬頭時,看見鐘樓的陰影裡站著個穿黑色風衣的女人,正舉著望遠鏡往倉庫這邊看。“是沈瑤!
警車追著那輛黑色瑪莎拉蒂駛上國道時,林悅的手機收到技術隊的消息:《夜巡》仿作裡藏著本賬本,記錄著沈瑤和趙曼莉當年合謀詐騙的明細,還有沈瑤買通監獄guards害死弟弟的證據。
趙曼莉根本沒打算分錢。”蘇然猛踩油門,警笛劃破夜空,“她想讓沈瑤身敗名裂。瑪莎拉蒂突然急刹車,沈瑤從車裡鑽出來,舉著打火機,手裡捏著個玻璃瓶。“那筆錢我燒了!”她的聲音在夜風中發抖,“誰也彆想拿到!
林悅跳下車時,聞到濃烈的汽油味。倉庫的門縫裡滲出火光,那些歐元正在燃燒,橘紅色的火焰映在沈瑤臉上,像極了她鎖骨處的罌粟紋身。“你為什麼要殺趙曼莉?”
沈瑤突然笑了,眼淚混著煙灰往下淌:“她把賬本藏在畫裡,還在畫室裝了監控。我去她家找東西時,她突然回來——”她的聲音突然拔高,“她居然說早就知道我會來,說要讓我嘗嘗牢獄之苦!所以你五點半離開美容院,六點到她家,殺了她,再布置成密室?”蘇然慢慢靠近,“那一小時的空白,就是你的作案時間。但我沒想到她會反抗。”沈瑤的匕首哐當落地,“她抓傷了我的臉,還把鑰匙塞進鞋底——她早就防著我了。
消防車的警笛聲從遠處傳來,林悅看著燃燒的倉庫,突然想起趙曼莉日記裡的最後一句話:“瑤瑤,我們都回不去教堂了。沈瑤被戴上手銬時,突然回頭看了眼教堂的方向。暮色中的尖頂依舊沉默,像個不肯寬恕的上帝。林悅注意到她手腕上的疤痕,和趙曼莉指甲縫裡的皮膚組織完全吻合。
回程的路上,林悅把沈瑤的郵件打印出來,在“熟悉的地方”那行字下麵,發現了用紫外線筆寫的小字:“我知道你藏在畫裡。她早就發現趙曼莉的計劃了。”林悅的指尖劃過那些字,“時間線的漏洞,其實是她故意留下的陷阱。
蘇然突然遞過來瓶熱牛奶,是便利店買的,還帶著餘溫。“技術隊說,沈瑤的加密郵件,收件人是趙曼莉的小號。”他看著窗外掠過的路燈,“她們一直在用這種方式對話,像年輕時在教堂的懺悔室裡那樣。”
林悅擰開牛奶瓶蓋,熱氣模糊了眼鏡片。她想起倉庫裡的塗鴉,那兩個依偎在一起的名字,突然明白有些仇恨,其實是扭曲的執念。就像那座教堂,見證過她們的虔誠,也埋葬了她們的罪孽。
車窗外的月光,像片融化的白銀,鋪在來時的路上。林悅看著蘇然專注開車的側臉,突然覺得那些曾經難以拚湊的線索,此刻都有了歸宿。時間線的漏洞裡,藏著的從來不是真相,而是人心深處最隱秘的褶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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