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術科的熒光燈管在頭頂發出滋滋的低鳴,把整間實驗室照得像塊浸在福爾馬林裡的標本。林野推了推鼻梁上的防藍光眼鏡,鏡片後的眼睛盯著屏幕上不斷跳動的代碼流,指尖在鍵盤上敲出密集的劈啪聲,像在拆解一串生鏽的密碼鎖。第七次模擬,鎖舌彈出角度偏差0.3度。他頭也不抬地說,聲音混著機械運轉的嗡鳴顯得有些發悶。
旁邊的實習生小張正對著三維建模圖比對現場照片,聞言筆尖在筆記本上頓了頓:林哥,現場鎖芯的磨損痕跡顯示,最後一次鎖門時,鎖舌應該是帶著輕微卡頓彈出的。要不要把機械阻力參數調大百分之五?
林野沒應聲,伸手拽過桌上的保溫杯猛灌了一口。茶水早就涼透了,澀味順著喉嚨爬上來,倒讓他混沌的腦子清醒了幾分。屏幕右下角的時間跳動到淩晨三點十七分,距離市局要求的四十八小時還原期限,還剩不到七個小時。
三天前,城西老城區的一棟民國小樓裡發現了死者。報案人是房東,說租客陳默欠了兩個月房租,聯係不上,開門時發現人倒在書房地板上,胸口插著一把老式拆信刀。現場勘查最詭異的地方在於——書房門是從內部反鎖的,窗戶被焊死,通風口窄得連貓都鑽不進去。典型的密室殺人案。
負責現場勘查的白露是隊裡出了名的細節控,她在門鎖內側的銅質鎖扣上發現了一道極其細微的劃痕,像被什麼細韌的東西勒過。更奇怪的是,死者陳默的手機裡,最後一條通話記錄是打給技術科的,通話時長四十六秒,卻沒有任何語音信息,隻有一陣電流雜音,像有人對著話筒捏碎了一片玻璃。調阻力參數沒用。林野忽然開口,手指在觸控板上劃出一道弧線,三維模型裡的虛擬門緩緩合上,問題不在機械結構,在操作習慣。
他點開白露提交的現場報告附件,裡麵有一段長達二十分鐘的視頻。是白露反複演示自己發現的“異常操作”——她發現書房門的鎖芯內側有個不起眼的複位按鈕,按下去三秒後,會觸發一個緊急備用功能:如果門在三十秒內被重新打開再關閉,鎖舌會自動彈出反鎖,同時清除這次操作的電子記錄。
白姐說,她試了五次才掌握節奏。小張把打印出來的操作步驟鋪在桌上,紙上用紅筆標著重點,按下複位鍵,退出書房,關上門但不鎖死,保持門縫五厘米,等二十一秒,再推門進去,在三秒內完成關門動作……
這不是常規操作。林野打斷他,調出陳默的網購記錄,死者三個月前買過一套精密的鐘表維修工具,包括十二種不同型號的細鋼絲。現場勘查時,這些工具少了一根0.2毫米的磷銅絲。
他拖動鼠標,在虛擬門鎖的鎖舌位置畫出一根極細的線條:“假設他用磷銅絲繞過鎖舌,一端從門縫穿出去,關門時用鋼絲拉住鎖舌不讓它彈出。等離開房間後,再通過某種方式鬆開鋼絲——但現場沒有找到鋼絲的殘留物,說明凶手帶走了它。小張忽然“啊”了一聲,指著建模圖裡門與門框的縫隙:這裡!白姐的報告裡寫,門框邊緣有處掉漆,殘留著一點蠟質成分。會不會是用蠟固定鋼絲?等蠟融化,鋼絲脫落,鎖舌就會彈出來?
林野的手指在鍵盤上停頓了半秒。他想起白露在現場拍的照片,那處掉漆的位置恰好在鎖舌對應的高度,像塊被指甲摳掉的痂。他調出溫度模擬係統,輸入案發當天的室內溫度曲線——根據氣象局的數據,那天下午三點到五點,因為突然停電,空調停止運轉,室內溫度從24c飆升到31c。
熔點56c的蜂蠟不行,但如果是32c的微晶蠟……他快速敲擊鍵盤,修改參數,停電導致溫度升高,蠟塊融化,鋼絲失去固定,被預先套在門把手上的橡皮筋拉走,從門縫拖到門外。這樣現場就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屏幕上的模擬動畫開始重新演算:虛擬人物按下複位鍵,將纏著微晶蠟的磷銅絲繞過鎖舌,鋼絲兩端從門縫穿出,輕輕合上房門。二十一秒後,門被推開一條縫,又迅速關上——這是為了觸發緊急備用功能。接著,虛擬人物離開房間,走廊裡的監控顯示,三分鐘後,有個模糊的黑影在門口停留了幾秒,似乎彎腰撿起了什麼。
“哢噠”一聲輕響,建模圖裡的鎖舌精準彈出,與現場照片上的鎖芯狀態完全吻合。時間顯示:模擬成功。小張長舒一口氣,癱坐在椅子上:終於成了!那凶手就是那個黑影?
林野沒說話,他點開白露發來的另一份文件。那是技術科恢複的陳默電腦裡的加密文件夾,裡麵存著一份奇怪的表格,記錄著近半年來每次停電的時間和時長,旁邊用紅筆標注著“鋼絲張力係數”“蠟塊融化速度”等字樣。最新的一條記錄停留在案發前一天,寫著:第三次試驗成功,誤差≤2秒。這不是凶手設計的密室。林野忽然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寒意,是陳默自己。小張猛地坐直了:自己鎖死自己?那他是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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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這個。林野調出通話記錄的聲波圖譜,在四十六秒的雜音裡,有一段極其微弱的規律波動,這是摩爾斯電碼。”他拿出紙筆快速翻譯,紙上漸漸浮現出一行字:“它知道我發現了。
實驗室的門被推開,白露帶著一身晨露走了進來。她眼下有濃重的青黑,手裡拿著一份屍檢報告:死者胃裡發現了過量的安眠藥,但致命傷是胸口的刀傷。更奇怪的是,拆信刀上隻有陳默自己的指紋,而且刀柄有被加熱過的痕跡。
林野的目光落在報告的附頁上,那裡有一張死者手心的照片,皮膚完好無損,沒有任何抵抗傷。他忽然想起陳默的職業——他是一家生物科技公司的檔案管理員,負責保管公司的研發數據。而那家公司,上個月剛發生過一起研發樣本失竊案。
緊急備用功能的操作記錄被清除了,但係統底層日誌裡有個殘留的ip地址。”林野敲擊鍵盤,調出追蹤結果,“指向公司的服務器機房。白露的瞳孔微微收縮:你的意思是,有人遠程操控了門鎖的緊急功能?或者說,陳默設計這個密室,本來是想困住某個人。林野放大摩爾斯電碼的翻譯結果,‘它’不是指人。你還記得現場的通風口嗎?勘查時發現濾網有被拆卸過的痕跡,裡麵沾著一點納米級的碳纖維粉末。
他忽然想起陳默電腦裡的另一個文件,是份設備采購單,其中有一項是“微型溫度傳感器,精度0.1c”,收貨地址是公司的機房。而那家生物科技公司,最近正在研發一種能通過溫度變化觸發的微型機器人。
他在測試密室手法的時候,被‘它’發現了。林野的手指懸在鍵盤上方,遲遲沒有落下。屏幕上的模擬動畫還在循環播放著鎖舌彈出的瞬間,像個永遠停不下來的詛咒。
窗外的天漸漸亮了,第一縷陽光穿過實驗室的百葉窗,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林野忽然注意到,模擬動畫裡那個彎腰撿鋼絲的黑影,手裡似乎拿著什麼反光的東西——像極了陳默丟失的那把拆信刀。
他猛地放大畫麵,黑影的手腕上戴著一塊表,表盤在陽光下反射出的光斑,恰好落在走廊牆壁的一幅畫上。那幅畫是房東說的,陳默搬進來時特意掛上去的,畫的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森林,林間藏著一雙發光的眼睛。小張,查一下那幅畫的作者。林野的聲音有些發緊,還有,聯係生物科技公司,問他們研發的機器人,是不是有自主學習功能。
技術科的熒光燈不知何時停止了嗡鳴,實驗室裡隻剩下電腦主機的低轉聲。林野看著屏幕上完美還原的密室,忽然覺得那扇虛擬的門後,有什麼東西正隔著像素點,靜靜地看著他。桌上的保溫杯還剩小半杯涼茶,杯壁上凝結的水珠順著杯身滑落,在桌麵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像滴沒擦乾淨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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