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絲斜斜地織在玻璃幕牆上,將cbd的霓虹暈染成一片模糊的光斑。李默推開“鏡湖”咖啡館的門時,風鈴清脆地響了一聲,混著咖啡豆烘焙的焦香撲麵而來。靠窗的位置坐著一個穿深灰色風衣的男人,指尖夾著支沒點燃的煙,正是市刑偵支隊的老搭檔張野。
死者莫鴻,男,38歲,自由撰稿人。張野把一疊照片推過去,昨天下午被發現死在自己的工作室裡,頸部有銳器傷,現場沒有打鬥痕跡,門窗完好,初步判斷是熟人作案。
李默拿起照片,莫鴻倒在書桌旁,右手還攥著一支鋼筆,筆尖在地毯上洇出一小團墨漬。工作室不大,書架占了整麵牆,塞滿了文學類書籍,角落裡堆著幾個未拆封的快遞箱,上麵印著出版社的標誌。莫鴻最近在忙什麼?李默注意到書桌上攤著一份打印稿,標題是《河灣往事》,作者欄寫著莫鴻。
據他的編輯說,這是他籌備了三年的長篇小說,原定下個月出版。張野抽出一張名片,但我們在他的電腦裡發現了一份郵件,是半年前一個叫白露的女人發來的,指控他剽竊了她的構思。
白露這個名字讓李默皺了皺眉。他記得這個女人,去年憑借短篇集《霧中燈》獲得過文學新人獎,文風尖銳,在圈內小有名氣。
我們找白露談過了。張野呷了口咖啡,她承認和莫鴻有糾紛。三年前她在一次文學沙龍上認識了莫鴻,把《河灣往事》的大綱和部分章節給了他看,想請他指點。結果半年前發現莫鴻用這個故事簽了出版合同,她去找莫鴻對質,對方矢口否認,還說她想碰瓷。有殺人動機。李默指尖敲著桌麵,但她有不在場證明嗎?
案發當天下午,她在鄰市參加讀者見麵會,有幾十人可以作證。張野搖搖頭,不過她提到一個細節,說莫鴻最近情緒很不穩定,總說自己被人威脅,還跟她炫耀過手裡有個‘能讓大人物身敗名裂’的秘密。
大人物?我們在莫鴻的抽屜裡找到了這個。張野遞過來一個錄音筆,裡麵隻有一段錄音,你聽聽。
按下播放鍵,電流聲過後,傳來莫鴻帶著酒氣的聲音:趙總,五百萬,一分都不能少。你那些見不得光的賬目,我這裡可是有備份的。彆跟我耍花樣,不然明天就讓它們出現在稅務局的舉報信箱裡。短暫的沉默後,一個低沉的男聲響起,語氣冷得像冰:莫鴻,你知道威脅我的人通常是什麼下場嗎?
錄音到這裡戛然而止。
趙總?李默抬眼,趙啟東?張野點頭:啟東集團董事長,市裡的納稅大戶,名下有地產、酒店、物流公司,最近還在競選商會會長。我們查了莫鴻的銀行流水,三個月前有一筆五十萬的匿名轉賬,之後每個月都有十萬進賬,來源不明。看來莫鴻不隻是剽竊,還在勒索趙啟東。李默把錄音筆放回證物袋,趙啟東有不在場證明嗎?
案發當天他在公司開董事會,從下午兩點到五點,有十幾位董事可以作證。張野歎了口氣,但他的司機說,三點左右趙啟東接過一個電話,出去了十分鐘,說是去洗手間。十分鐘足夠做很多事了。李默起身,去會會這位趙總。
啟東集團總部在市中心最高的寫字樓裡,前台通報後,他們被領進一間裝修極簡的會客室。落地窗外是鱗次櫛比的高樓,趙啟東背對著他們站在窗前,轉過身時,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微笑。
他穿著定製西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看起來比財經雜誌上的照片更年輕,也更銳利。李警官,張警官,他伸出手,我已經聽說了莫鴻先生的事,很遺憾。我們確實認識,他之前給我們公司寫過幾篇宣傳稿,沒想到會出這種意外。
趙總認識莫鴻多久了?李默開門見山。大概兩年吧。趙啟東坐下,示意秘書倒茶,他的文筆不錯,就是性子急了點。我們在莫鴻那裡發現了一段錄音,他說手裡有您的賬目問題。李默盯著他的眼睛,您能解釋一下嗎?
趙啟東的笑容僵了一瞬,隨即恢複自然:莫鴻確實跟我提過這事,不過是子虛烏有。他最近大概是經濟上有困難,想訛點錢。我沒理他,沒想到……他歎了口氣,早知道這樣,我應該多幫幫他的。
案發當天下午三點左右,您在哪裡?在董事會現場,中途去了趟洗手間,大概十分鐘。趙啟東回答得滴水不漏,“公司走廊有監控,可以調出來給你們看。莫鴻提到的五百萬,您打算給他嗎?
不可能。趙啟東的語氣冷了下來,我趙啟東做生意向來光明正大,不會被這種人威脅。離開啟東集團時,張野忍不住說:這家夥太鎮定了,鎮定得有點可疑。
不僅可疑,還在撒謊。李默看著電梯裡跳動的數字,他說認識莫鴻兩年,但白露說三年前莫鴻就拿到了《河灣往事》的稿子,而《河灣往事》的背景設定,正好是啟東集團發家的河灣開發區。
他們再次找到白露時,她正在整理莫鴻的遺物——出版社剛寄來的樣書,還沒拆封。白露的眼圈通紅,手指摩挲著書脊上莫鴻的名字,聲音發顫:我不是因為他剽竊才難過,是覺得……他不該死得這麼不明不白。你知道莫鴻和趙啟東的關係嗎?李默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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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愣了一下,隨即點頭:去年我去參加一個筆會,見過他們在一起。趙啟東對莫鴻很客氣,還給了他一張名片,說有需要可以找他。當時我就覺得奇怪,莫鴻隻是個小作者,怎麼會認識這種大人物。她頓了頓,對了,莫鴻的工作室裡有個上鎖的鐵皮櫃,他從來不讓彆人碰,說不定裡麵有線索。
莫鴻的工作室已經被封鎖,李默讓技術人員打開鐵皮櫃,裡麵隻有一個舊筆記本和一個u盤。筆記本上記著一些雜亂的賬目,像是酒店的消費記錄和轉賬金額,時間跨度有五年。u盤裡是一份加密文件,技術科破解後,發現是啟東集團近五年來的部分財務報表,其中幾筆大額支出沒有對應憑證,收款方都是些名不見經傳的空殼公司。
這些賬目足以證明趙啟東在洗錢。張野看著報表,“莫鴻手裡握著這麼大的把柄,難怪敢獅子大開口。但他為什麼會有這些東西?李默翻著舊筆記本,這些記錄的時間,比他認識趙啟東要早兩年。
他們順著筆記本上的酒店名字查下去,發現其中一家是啟東集團旗下的五星級酒店。酒店的老員工回憶,五年前莫鴻在這裡做過禮賓員,因為手腳不乾淨被開除了。
難道是那時候偷的?張野恍然大悟,他在酒店工作時發現了趙啟東的秘密,後來辭職當作家,日子過得不順,就想起用這個來勒索?
有可能。李默卻覺得哪裡不對勁,但他為什麼等到現在才開始勒索?而且趙啟東明知道他手裡有證據,為什麼不早點處理掉他?
他們調取了啟東集團董事會當天的監控,趙啟東確實在下午三點零五分走出會議室,三分鐘後出現在電梯口,三點十四分回到會議室,中間隻有九分鐘時間。從寫字樓到莫鴻的工作室,開車最快也要二十分鐘,九分鐘根本不夠。難道不是他?張野有些泄氣。
不一定。李默看著監控裡趙啟東走進電梯的背影,他不一定非要自己動手。
他們開始調查趙啟東的社會關係,發現他有個遠房侄子叫趙峰,在啟東集團的物流公司當經理,案發當天下午請假,說是去醫院看病,但醫院的掛號記錄顯示他是下午四點才到的。
趙峰有輛黑色大眾,我們查了監控,案發當天下午兩點五十,這輛車出現在莫鴻工作室附近的路口,三點十五分離開。張野把監控截圖拍在桌上,時間對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