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然的指尖在筆記本電腦的觸控板上懸了三秒,最終還是按下了那個帶著紅色感歎號的郵件圖標。密室裡的空氣像被抽走了一半,中央空調的出風口偶爾發出細弱的嗡鳴,把牆上電子鐘的滴答聲襯得格外清晰——晚上七點零三分,距離他們被困在這個模擬“海關審訊室”主題的密室裡,已經過去了四十六分鐘。
有新發現?林悅的聲音從鐵柵欄對麵傳來,她正蹲在牆角研究一排貼著“違禁品”標簽的紙箱,牛仔褲膝蓋處蹭上了灰黑色的汙漬。密室的光線故意調得昏暗,隻有頭頂一盞老式吊燈發出昏黃的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又瘦又長,貼在斑駁的牆麵上,像幅被揉皺的素描。
蘇然沒說話,隻是把屏幕轉向柵欄方向。郵件主題欄裡隻有三個星號,正文是段亂碼,而附件預覽區裡,赫然是她們倆的合照。背景是上周公司組織團建時去的海邊,蘇然穿著白色防曬衣,正側頭聽林悅說話,林悅舉著冰淇淋的手停在半空,嘴角還沾著點巧克力醬。照片邊緣有圈刻意做舊的毛邊,像從舊相冊裡撕下來的,右下角用紅色馬克筆寫著一行歪歪扭扭的字:遊戲才開始。
這是……林悅猛地站起來,鐵柵欄被她的肩膀撞得哐當響。她幾步跨到柵欄前,手指穿過欄杆指向屏幕,什麼時候發的?誰發的?
蘇然調出郵件詳情頁,發送時間那一欄清晰地顯示著:2023年7月19日,2017。
林悅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慘白,她踉蹌著後退半步,後腰撞到堆著文件的鐵皮櫃,發出沉悶的響聲。不可能……她喃喃自語,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欄杆上的鏽跡,“這個時間……怎麼會是這個時間?蘇然皺眉:你認識這個時間?
15年前的今天,晚上八點十七分。林悅的聲音發顫,像是被凍住了似的,市醫院老住院部的樓梯間,第一個人就是在這個時間被發現的。
密室裡突然安靜下來,連空調的嗡鳴都仿佛消失了。蘇然看著林悅,突然想起三個月前她們剛入職這家刑偵檔案管理中心時,人事檔案裡林悅的緊急聯係人那一欄,填的是市公安局刑偵支隊的老隊長趙偉。當時她還打趣說難道你是警隊家屬,林悅隻是笑了笑,沒多說什麼。
你說的是……‘7·19連環案’?蘇然的聲音有些乾澀。那起案子是本市刑偵史上的懸案,15年前接連有三人在不同地點被發現遇害,作案手法相似卻又找不到明確關聯,唯一的共同點是受害者都是醫療係統的工作人員。案子在第三起後突然中斷,凶手像人間蒸發了一樣,直到現在都沒歸案。她上個月整理舊檔案時還見過卷宗,泛黃的紙頁上貼著模糊的現場照片,審訊記錄裡的字跡被水洇過,暈成一片灰黑色。
林悅點了點頭,指尖的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我爸是當年的主辦警員。她頓了頓,聲音壓得很低,第三起案子發生後,他在追查線索時出了車禍,去世了。
蘇然愣住了,她看著林悅垂在身側的手,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密室裡的燈光忽明忽暗,牆上的電子鐘依舊在不知疲倦地走著,滴答,滴答,像是在倒數什麼。
所以,這封郵件……蘇然的聲音有些發緊,是衝著我們來的?還是……衝著當年的案子來的?
林悅沒有回答,她轉身走到鐵皮櫃前,拉開最下麵的抽屜。裡麵放著一疊舊報紙,泛黃的紙頁上印著“7·19連環案告破”的標題,日期是15年前的10月。林悅拿起報紙,手指在標題上輕輕摩挲著,像是在確認什麼。
當年的案子,並沒有告破。林悅的聲音突然變得很平靜,這是我爸生前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他說,凶手還在逍遙法外,他一定會找到證據,把他繩之以法。
蘇然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看著林悅手裡的報紙,突然注意到報紙角落有個小小的標記,像是用指甲刻出來的五角星。她湊近看了看,發現五角星的中心有個更小的符號,像是個倒過來的問號?這個符號……蘇然指著那個符號,你見過嗎?
林悅的目光落在符號上,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這是……她的聲音有些發顫,這是我爸的標記。他每次發現重要線索,都會在筆記上畫這個符號。
蘇然的心跳開始加速。她突然意識到,這個密室可能不是普通的遊戲場所,這封郵件也不是惡作劇。她們可能不小心闖入了一個精心設計的陷阱,而陷阱的源頭,正是15年前那起未破的懸案。我們得出去。蘇然轉身看向門口,這個地方不對勁。
林悅卻搖了搖頭,她把報紙放回抽屜,目光掃過密室裡的每一個角落。“等等,”她突然指著牆上的一幅畫,你看那個。
蘇然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牆上掛著一幅油畫,畫的是海關大樓的夜景。畫框邊緣有些鬆動,右下角的畫布上有塊顏色比周圍深一些,像是被水浸過。林悅走過去,用手指輕輕敲了敲那塊畫布,發出空洞的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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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麵有東西。林悅說著,伸手摳住畫框的邊緣,用力一拉。畫框應聲而落,露出後麵的一個暗格。暗格裡放著一個黑色的筆記本,封麵上印著海關的徽章。
蘇然走過去,拿起筆記本翻開。裡麵是密密麻麻的手寫記錄,字跡潦草,像是在匆忙中寫下來的。第一頁的日期是15年前的7月19日,內容是關於第一批進口疫苗的檢驗記錄。蘇然快速往後翻,發現裡麵記錄的全是15年前海關的檢驗檔案,其中有幾頁被折了角,上麵的日期正好對應著“7·19連環案”的案發時間。
這些記錄……蘇然的手指停在其中一頁上,這裡寫著,案發當天,有一批從境外進口的醫療器械被扣留,理由是‘涉嫌違規’。林悅湊過來看,眉頭越皺越緊。我爸的筆記裡提到過這批醫療器械,她指著記錄上的一個簽名,這個簽名,是當年負責檢驗的醫生,也是第一起案子的受害者。
蘇然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她突然明白過來,這封郵件,這個密室,這些線索,可能都是一個指向15年前真相的路標。而她們,就是被選中的探路人。
遊戲才開始……蘇然重複著郵件裡的那句話,他是想讓我們重新調查這起案子?
林悅沒有說話,她拿起筆記本,翻到最後一頁。最後一頁上沒有任何記錄,隻有一個用紅筆寫的地址,和一個時間:明天晚上八點,老地方見。老地方?蘇然看著那個地址,覺得有些眼熟,這不是市醫院老住院部的地址嗎?
林悅的臉色又白了幾分。是第一起案子的案發地點。她合上筆記本,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想讓我們去那裡。
牆上的電子鐘突然響了起來,發出刺耳的鈴聲。蘇然抬頭看去,時間正好是晚上八點十七分。和郵件的發送時間,和15年前第一起案子的案發時間,分毫不差。
鈴聲停了,密室的門突然“哢噠”一聲開了。門外是明亮的走廊,和剛才昏暗的密室仿佛是兩個世界。但蘇然和林悅都沒有動,她們知道,這不是結束,而是真正的開始。
林悅握緊了手裡的筆記本,封麵上的海關徽章在燈光下閃著冷光。“我們去。”她看著蘇然,眼神裡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不管他是誰,不管他想乾什麼,我們都得去。這不僅是為了我們自己,也是為了15年前的那些受害者,為了我爸。
蘇然點了點頭,她看著走廊儘頭的光亮,突然覺得那光亮背後,隱藏著無數的黑暗和秘密。她們即將踏入的,可能是一個比密室更加危險的陷阱,但她們沒有選擇。因為那個隱藏在暗處的人,已經向她們發出了挑戰,而她們,必須接下這張戰帖。第二天晚上七點五十分,市醫院老住院部樓下。
這裡已經廢棄了很久,院牆爬滿了藤蔓,生鏽的鐵門上掛著一把大鎖,鎖眼裡積滿了灰塵。蘇然和林悅站在對麵的樹蔭下,看著那棟黑沉沉的建築,像是一頭蟄伏的巨獸,在夜色裡沉默地注視著她們。
確定是這裡?蘇然拉了拉身上的外套,晚風帶著涼意,吹得她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林悅點了點頭,手裡緊緊攥著昨天從密室裡帶出來的筆記本。“地址不會錯。”她抬頭看了看住院部的三樓,那裡有一扇窗戶亮著微弱的光,像是有人在裡麵,我爸的筆記裡提到過,第一起案子的受害者就是在三樓的樓梯間被發現的。
七點五十五分,鐵門上的鎖突然“哢噠”一聲開了。蘇然和林悅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了緊張。她們深吸一口氣,推開鐵門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