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的清晨,薄霧還未散儘,和平裡小區3號樓的樓道裡就彌漫開一股異樣的寂靜。602室的防盜門虛掩著,門把手上沾著半片乾枯的銀杏葉,像是誰不經意間帶進來的秋日印記。社區網格員張阿姨攥著住戶登記表,第三次敲響房門時,指節傳來的冰涼觸感讓她心裡發慌——前兩次敲門,屋裡那隻總愛跟著老人一起應門的橘貓,連一聲叫都沒有。
推開門的瞬間,玄關處散落的幾樣東西讓張阿姨倒吸一口涼氣。一雙男士皮鞋隨意踢在鞋架旁,鞋跟沾著新鮮的泥土;老人常穿的灰色棉拖一隻歪在鞋櫃邊,另一隻卻出現在客廳沙發底下;最刺眼的是茶幾上那隻摔碎的青花瓷碗,碗裡沒喝完的小米粥已經凝固成淺黃的塊狀,瓷片邊緣還粘著幾根花白的頭發。
李伯?張阿姨的聲音帶著顫抖,試探著往裡走。客廳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隻有幾縷陽光從窗簾縫隙鑽進來,在地板上投下細長的光斑。臥室的門緊閉著,隱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混雜著老人常用的薄荷膏氣息。當她伸手推開臥室門時,眼前的景象讓她瞬間癱坐在地——72歲的李建國仰麵躺在床上,雙眼緊閉,胸口的睡衣被染成深色,床頭櫃上的老花鏡摔在地毯上,鏡片裂成了蛛網。
接到報警後,刑偵支隊的林嵐帶著隊員趕到現場時,張阿姨還在客廳沙發上發抖,手裡緊緊攥著一張皺巴巴的住戶信息卡。李建國,獨居,退休前是機床廠的工程師,林嵐看著卡片上的信息,一邊戴上手套一邊問,最近有沒有異常情況?”張阿姨搖搖頭,聲音哽咽:“前天才幫他交了水電費,當時還好好的,說侄子下周要來看他……
現場勘查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法醫初步判斷,死亡時間在昨晚8點到10點之間,致命傷是胸口的銳器刺傷,凶器暫時未找到。臥室的窗戶從內部鎖死,排除了外人攀爬進入的可能;玄關的門鎖沒有被撬痕跡,大概率是熟人作案。技術員小王在門口的鞋架上提取到幾枚陌生指紋,鞋架上有一雙男士運動鞋,不是老人的尺碼,鞋底的泥土成分和小區花壇裡的一致。
林嵐蹲在客廳的茶幾旁,盯著那堆碎瓷片出神。碗是典型的老物件,碗底印著“景德鎮製”的模糊字樣,邊緣有明顯的使用痕跡,像是老人用了多年的東西。老人平時吃飯規律嗎?她問張阿姨。規律得很,每天晚上7點準時吃飯,吃完就看電視、讀報紙,張阿姨回憶著,他腸胃不好,晚飯基本都是小米粥配鹹菜,很少吃彆的。
那碗沒喝完的小米粥引起了林嵐的注意。法醫在粥裡檢測出少量安眠藥成分,但劑量不足以致命,像是有人想讓老人昏睡,但沒掌握好劑量。林嵐站起身,目光掃過客廳牆上掛著的相框——照片裡的李建國穿著工裝,身邊站著一個年輕女子,笑容燦爛。“這是老人的家人?”她指著照片問。張阿姨點點頭:那是他老伴,十年前因病走了,之後他就一個人過,沒孩子,隻有一個侄子叫李偉,偶爾來看看他。
李偉?林嵐記下這個名字,案發當天有人見過他嗎?張阿姨想了想,不確定地說:“傍晚6點多,我在小區門口的超市碰到過他,手裡提著一個水果籃,說要來看李伯。當時我還跟他說,李伯最近念叨他好幾天了。
線索似乎指向了這個突然到訪的侄子。林嵐讓隊員立刻調取小區門口的監控,自己則繼續在屋裡搜尋更多線索。臥室的衣櫃裡,老人的衣物疊得整整齊齊,最上層放著一個落滿灰塵的木盒子。林嵐小心翼翼地打開盒子,裡麵沒有貴重物品,隻有一遝泛黃的信紙和一本房產證。房產證上的名字是李建國,房屋性質是房改房,登記時間是2000年。
信紙上的字跡工整,大多是李建國寫給老伴的日常瑣事,最後一封落款日期是半個月前,字裡行間透著孤獨:秀蘭,最近總夢見你,小區裡的銀杏又黃了,你要是還在,肯定又要拉著我去拍照。李偉昨天打電話來,問房子的事,我沒敢跟他多說,這房子是咱們倆一輩子的念想,哪能說讓就讓……
房子的事?林嵐心裡咯噔一下,把信紙小心收好。這時,隊員小張拿著監控錄像跑了進來,臉色凝重:林隊,監控拍到李偉昨晚6點20分進入小區,7點50分離開,離開時手裡的水果籃沒了,但多了一個黑色的雙肩包,神色很慌張。
林嵐看著監控畫麵裡那個快步走出小區的年輕身影,李偉穿著黑色夾克,低著頭,時不時回頭張望,像是在躲避什麼。“立刻聯係李偉,讓他到支隊配合調查。”她下令道,目光再次落回那個木盒子上——房產證的邊緣有明顯的折痕,像是被人反複翻閱過,而信裡提到的“房子的事”,會不會就是這場悲劇的導火索?
李偉是在第二天上午被傳喚到刑偵支隊的。他穿著一身休閒裝,眼下帶著黑眼圈,見到林嵐時,雙手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角,眼神躲閃。“警察同誌,我姑父怎麼了?”他剛坐下就急切地問,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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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建國昨晚在家中遇害,林嵐盯著他的眼睛,語氣平靜,“我們了解到,案發當天你去過他家,說說具體情況。李偉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才緩緩開口:“我……我是去看他的。最近聽說他身體不好,就買了點水果過去,想陪他聊聊天。
幾點到的?呆了多久?林嵐追問。大概6點半到的,呆了一個多小時吧,不到8點就走了,”李偉回憶著,眼神飄向窗外,“我姑父當時在看電視,精神還行,就是說晚上有點睡不著,我還勸他彆想太多。
你們聊了什麼?”林嵐繼續提問,同時觀察著他的微表情。李偉的手指在水杯壁上無意識地摩挲著,“就聊了些家常,問他最近吃飯怎麼樣,有沒有按時吃藥。對了,他還說家裡的燈泡壞了,讓我下次過來幫忙換一下。
有沒有聊到房子?林嵐突然拋出這個問題。李偉的動作瞬間停住,眼神閃爍了一下,隨即又恢複了鎮定:提了幾句。我姑父說他年紀大了,房子空著也是空著,問我要不要考慮搬過來住,方便照顧他。我說我工作忙,暫時沒這個打算,就沒再多說。
你離開的時候,李建國是什麼狀態?挺好的啊,還送我到門口,讓我路上小心,”,李偉說著,聲音低了下去,我真沒想到,就隔了一晚上,人就沒了……”他低下頭,用手捂住臉,肩膀微微顫抖,像是在壓抑情緒。
林嵐沒有打斷他,等他情緒稍微平複後,繼續問道:你離開後去了哪裡?有沒有人能證明?”“我直接回家了,李偉抬起頭,眼睛紅紅的,我一個人住,回家後就洗漱睡覺了,沒人能證明。
你昨晚離開時,手裡提著一個黑色雙肩包,裡麵裝的是什麼?林嵐拿出監控截圖,放在李偉麵前。李偉看著照片,愣了一下,隨即解釋:是我給姑父帶的幾件舊衣服,他說天冷了,以前的衣服穿著暖和,讓我從家裡找出來給他送過去。
衣服?”林嵐皺起眉頭,我們在現場沒有發現你說的舊衣服。李偉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不可能啊,我明明放在玄關的鞋架上了,是不是被誰拿走了?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慌亂,眼神也開始遊移不定。
為了驗證李偉的證詞,林嵐派人去他的住處搜查,同時調取了他案發前後的通話記錄。通話記錄顯示,案發當天下午5點,李偉給李建國打過一次電話,通話時長1分23秒;晚上8點15分,他又給一個備注為“王哥”的人打了電話,通話時長5分鐘。
這個‘王哥’是誰?林嵐拿著通話記錄問李偉。李偉眼神閃爍,支支吾吾地說:“就是……一個朋友,平時一起喝酒的,昨晚打電話是約他周末去釣魚。”林嵐沒有追問,但心裡已經記下了這個疑點。
另一邊,去李偉住處搜查的隊員傳來消息,沒有找到他所說的“舊衣服”,但在他的衣櫃深處發現了一個上鎖的抽屜,裡麵放著一遝借條,總金額超過10萬元,借款日期大多在近半年內,借款人署名都是李偉。此外,抽屜裡還有一份打印出來的房屋買賣合同模板,上麵用紅筆圈出了“過戶流程”“稅費承擔”等條款,落款處沒有簽名,但有李建國的身份證號。
看來李偉經濟狀況不太好,而且早就惦記著李建國的房子了,林嵐看著隊員發來的照片,若有所思,但僅憑這些還不能確定他就是凶手,借條隻能說明他缺錢,房屋買賣合同模板也可能隻是他的單方麵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