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刑偵支隊的會議室裡,窗簾拉得嚴嚴實實,隻有投影幕布的冷光映在每個人臉上。煙灰缸裡堆滿了煙蒂,空氣裡混著咖啡的焦苦和紙張的油墨味,像一張緊繃的網,罩在所有人心頭——這已經是“10·17城郊火災案”發生後的第三個通宵,案情卻仍卡在最關鍵的節點上。
再把現場勘查報告念一遍。支隊長江濤的手指叩了叩桌麵,聲音沙啞卻有力。他麵前攤著的現場照片上,燒毀的民房隻剩黑黢黢的框架,牆角那片深褐色的焦痕格外刺眼——技術科初步判斷,那裡就是助燃劑的潑灑起點。
新人警員王銳趕緊拿起報告,清了清發乾的嗓子:火災現場位於城郊李家村23號,死者為房主李大海,男,52歲,無業。現場提取到大量助燃劑殘留,經初步檢測,成分含甲醇、乙醇及少量有機磷,屬於市麵上常見的‘高效農業助燃劑’,主要用於大棚升溫或秸稈焚燒。但現場助燃劑用量極大,遠超普通農業用途,初步推斷為人為縱火。
農業助燃劑?老刑警李建國皺起眉,指尖摩挲著下巴上的胡茬,李家村周邊全是農田,用這種助燃劑的農戶不少,但用量‘極大’……這就排除了意外泄露的可能,凶手是有備而來,專門買了足夠燒透整間房子的量。
江濤點頭,將一張檢測報告推到桌子中央:技術科剛送來的詳細成分分析,這種助燃劑裡添加了一種特殊的抗凍劑,是本地‘興農’‘利民’兩家農資連鎖店獨有的配方,其他店沒賣過。也就是說,凶手的購買渠道,大概率就在這兩家店裡。
我帶一組去查興農,李哥帶二組查利民!王銳立刻站起來,眼裡透著股初生牛犢的衝勁——這是他入職後參與的第一起縱火案,攥著筆的手心都出了汗。
李建國卻沒急著動,指了指報告上的日期:火災發生在10月17號,助燃劑揮發慢,但也不會留存超過一周。凶手肯定是案發前三天內買的,咱們查的時候,重點問10月14號到16號的買家,尤其是買量大的,現金支付、沒要收據的,都得記下來。
沒錯。江濤補充道,跟店主說清楚,彆漏了任何細節——哪怕是顧客的一個眼神、一句話,都可能是線索。現在就出發,中午之前必須有初步結果。會議室的門砰地被推開,冷風裹著雨絲灌了進來——外麵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細密的雨珠打在警車玻璃上,模糊了通往城郊的路。
王銳帶著組員趕到興農農資店時,店主趙老板正蹲在門口修水管,褲腿濺滿了泥點。聽說警方要查高效農業助燃劑,他愣了愣,直起腰拍了拍手上的灰:這種助燃劑我這兒賣得挺好,最近天涼,農戶都用來給大棚升溫,誰能想到會跟縱火案扯上關係?我們要查10月14號到16號的買家,尤其是買量超過5升的。王銳拿出筆記本,趙老板,你這兒有台賬嗎?
趙老板領著他們進了店,貨架上擺滿了農藥、化肥,最裡麵的角落裡堆著幾箱助燃劑,標簽上印著技術科提到的抗凍劑成分。他從櫃台下翻出一個泛黃的本子,每頁都記著日期、商品和金額,字跡歪歪扭扭:我這店小,沒電腦記賬,都是手寫的。你們看,這三天買助燃劑的有七個人,最多的買了3升,是村東頭的老周,他家有三個大棚,用量一直大。
王銳湊過去看,台賬記得很詳細,甚至標了買家的住址。他讓組員把買家信息抄下來,自己則盯著那箱助燃劑發呆——難道線索斷了?還是凶手去了另一家利民農資店?趙老板,王銳突然想起李建國說的細節,有沒有人買的時候神色不對勁?比如不怎麼說話,或者付了現金沒要收據?
趙老板撓了撓頭,蹲在地上翻了翻箱子,突然哦了一聲:說起來,10月15號下午,好像有個老頭來買過,量特彆大——要了10升,還不讓我給他裝在一個桶裡,非要分兩個小桶裝。我當時還納悶,10升夠燒半個月大棚了,他買這麼多乾啥。老頭?王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多大年紀?穿什麼衣服?你還記得他長什麼樣嗎?
大概六十來歲吧,頭發花白,臉上有塊疤,在右眼下麵。趙老板回憶著,穿的是件深藍色的舊外套,袖口都磨破了。付的現金,我要給他開收據,他說不用,拿著桶就走了。我當時覺得奇怪,但也沒多問——農戶買東西有時候嫌麻煩,不愛要收據。
王銳趕緊掏出手機,翻出李家村周邊的常住人口照片——出發前,他讓戶籍科傳了全村六十歲以上男性的資料。翻到第三張時,趙老板突然指著屏幕:就是他!這疤太明顯了,我肯定沒認錯!照片上的人叫張老栓,男,61歲,李家村村民,家就住在李大海家隔壁。王銳的心跳瞬間加速——鄰居、大量助燃劑、案發前一天購買,這幾個關鍵詞串在一起,幾乎是把嫌疑指向了張老栓。
趙老板,你確定是他?王銳又確認了一遍,再想想,有沒有其他特征?確定!趙老板拍了拍胸脯,他走的時候,我還看見他胳膊上夾著個布包,裡麵好像裝著什麼硬東西,走路有點瘸——左腿好像不太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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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銳立刻給李建國打電話,那邊剛查到利民農資店最近三天沒人買過大量助燃劑,聽到張老栓的線索,也來了精神:我現在就帶組員去張老栓家,你從興農農資店直接過來,咱們在他家門口彙合。
掛了電話,王銳帶著組員往李家村趕。雨還在下,鄉間小路泥濘不堪,警車開得很慢。王銳看著窗外掠過的農田,心裡卻在琢磨:張老栓和李大海是鄰居,平時關係怎麼樣?為什麼要放火燒李大海的房子?
王哥,你看這個。組員小李突然遞過來一份資料,戶籍科剛發的,張老栓和李大海去年因為宅基地吵過架,還打了一架,張老栓的左腿就是那時候被李大海打斷的,後來經村委會調解,李大海賠了五千塊,但張老栓一直沒接受,說要討個說法。宅基地糾紛?還斷了腿?王銳的眼神沉了下來——動機有了。
警車停在張老栓家門口時,李建國已經到了。張家是一間老舊的土坯房,院牆塌了一半,院子裡堆著些枯枝敗葉,門口的石階上積著厚厚的灰塵,看起來像是好幾天沒人住了。敲門沒人應,鄰居說,10月17號早上,也就是火災發生後,就沒見過張老栓。李建國壓低聲音,指了指院子裡的一個空桶,你看那個桶,跟興農農資店賣的助燃劑桶一模一樣。
王銳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院子角落確實放著一個藍色的塑料桶,標簽已經被撕掉了,但桶身的形狀和材質,跟他在農資店看到的完全一致。他朝組員使了個眼色,兩人翻過院牆,小心翼翼地走進院子。屋子的門沒鎖,虛掩著,推開門時發出吱呀的聲響,一股黴味混著淡淡的化學氣味撲麵而來——是助燃劑的味道!
屋裡很簡陋,隻有一張木板床、一個破衣櫃和一張方桌。方桌下麵有一攤深色的痕跡,王銳用手指蘸了一點,放在鼻尖聞了聞,刺鼻的氣味讓他皺起眉:是助燃劑,應該是在這裡倒過,沒擦乾淨。
李建國則在衣櫃裡翻找,突然拿出一件深藍色的外套——袖口磨破了,跟趙老板描述的一模一樣。他抖了抖外套,從口袋裡掉出一張折疊的紙,展開一看,是張欠條,上麵寫著今欠張老栓人民幣叁萬元,於2023年10月15日前還清,欠款人李大海,日期是2022年10月15日。欠條?還款日期是10月15號?王銳愣住了,張老栓就是10月15號買的助燃劑——難道李大海沒還錢,張老栓就放火燒了他的房子?
可能性很大。李建國把欠條收好,你再看看床底下,我好像看到個東西。王銳蹲下身,伸手從床底摸出一個布包——正是趙老板說的那個硬東西。打開一看,裡麵是一把生鏽的鐮刀,刀刃上沾著些黑色的焦屑。他立刻讓技術科的人過來取樣:先檢測一下焦屑是不是來自火災現場,還有鐮刀上有沒有李大海的dna。
就在這時,院門外傳來腳步聲,是村主任李大爺。他看到滿院子的警察,臉色一下子變了:警察同誌,你們找張老栓啊?他……他是不是出事了?李大爺,你最後一次見張老栓是什麼時候?李建國問道。
10月16號晚上,大概七八點吧。李大爺回憶著,我路過他家門口,看到他蹲在門口抽煙,臉色很難看。我問他咋了,他說沒事,就是心裡堵得慌。我還勸他,有啥過不去的坎,彆憋在心裡,他就嗯了一聲,沒再多說。沒想到第二天就出了火災,再後來就沒見過他了。
他有沒有說要去哪裡?王銳追問。沒說,但他好像收拾了東西。李大爺指了指張家的窗戶,我當時看到他屋裡亮著燈,窗戶上有個大包袱的影子,好像是要出門的樣子。
技術科的人很快趕到,提取了方桌下的助燃劑殘留、鐮刀上的焦屑和外套上的纖維。初步檢測結果顯示,助燃劑殘留與火災現場的成分完全一致,焦屑也來自李大海家燒毀的家具——線索越來越清晰,張老栓的嫌疑已經無法排除。江隊,請求發布協查通報,通緝張老栓。李建國給江濤打電話,他很可能在案發後逃離了李家村,去向不明,但攜帶了大包袱,可能是準備逃回老家或者外地親戚家。
江濤在電話裡同意了:我已經讓周邊市縣的警方協助排查,重點關注汽車站、火車站和長途客運站。你們在李家村再走訪一下,看看有沒有人知道張老栓的親戚住址,或者他最近跟誰聯係過。接下來的半天,王銳和李建國分頭走訪了張家的鄰居。村民們都說,張老栓是個老實人,平時話不多,就靠幾畝地過日子。自從去年被李大海打斷腿後,就變得沉默寡言,經常一個人蹲在門口抽煙,有時候還會盯著李大海家的方向發呆。
張老栓有個外甥,在鄰縣的縣城開了家小飯館。鄰居張大媽說,去年他腿斷了,就是他外甥來照顧他的,後來也經常來。前幾天我好像聽他說,要去外甥家住幾天。王銳立刻查了張老栓外甥的信息——名叫劉亮,35歲,在鄰縣清河鎮開了家亮子飯館。他和李建國當即決定,開車去清河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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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鎮離李家村有一個小時的車程,等他們趕到亮子飯館時,已經是下午五點多。飯館裡沒什麼客人,劉亮正坐在櫃台後算賬,看到穿警服的人進來,臉色一下子白了。劉亮,我們找張老栓。李建國直接亮出證件,他是不是來你這兒了?劉亮的手頓了頓,眼神閃爍:叔……我叔沒來啊,我好久沒見他了。
劉亮,我們已經掌握了證據,張老栓在案發前一天買了大量助燃劑,案發後就失蹤了,村民說他要來找你。王銳盯著他的眼睛,你要是知情不報,就是包庇罪,想清楚後果。
劉亮的額頭滲出了冷汗,沉默了幾分鐘,終於歎了口氣:他……他17號早上來的,帶著一個大包袱,說在村裡跟人鬨了點矛盾,想在我這兒躲幾天。我問他啥矛盾,他不說,就說讓我彆問了。
他人呢?李建國追問。昨天早上走的。劉亮低下頭,他說待在這裡不安全,要去南方打工,還讓我彆告訴任何人,包括警察。他走的時候,還留了五百塊錢,說謝謝我照顧他。
他坐什麼車走的?去哪個方向?王銳趕緊問。坐的是去市裡的大巴,說要從市裡轉火車去廣州。劉亮回憶著,他走的時候,穿的還是那件深藍色的外套,手裡拎著個黑色的塑料袋,不知道裝的啥。
李建國立刻給江濤打電話,讓市裡的警方排查10月18號從清河鎮到市區的大巴,以及市區火車站去廣州的火車票。同時,他和王銳在清河鎮的汽車站調取了監控——10月18號早上七點半,張老栓確實坐上了去市區的大巴,手裡拎著一個黑色塑料袋,走路一瘸一拐的。
他肯定還沒上火車。王銳看著監控畫麵,從清河鎮到市區要兩個小時,到市區火車站大概是九點半,去廣州的火車每天隻有兩趟,一趟是上午十點,一趟是下午三點。他九點半到市區,肯定趕不上十點的火車,大概率會坐下午三點的那趟。立刻去市區火車站!李建國當機立斷,通知火車站派出所,讓他們協助排查,重點關注穿深藍色外套、左腿瘸、拎黑色塑料袋的老頭。
警車在高速上飛馳,雨已經停了,夕陽透過車窗灑進來,把路麵染成了金色。王銳盯著窗外,心裡既緊張又期待——這是他第一次參與這麼關鍵的抓捕,手心又開始出汗。彆緊張。李建國看出了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張老栓年紀大了,左腿還有傷,跑不遠。咱們隻要守住火車站,他肯定跑不了。
下午兩點半,他們趕到了市區火車站。火車站派出所的民警已經在候車室門口等著了,手裡拿著張老栓的照片:我們已經排查了候車室一樓,沒看到人,二樓和三樓還在查。分三組,一樓再查一遍,重點是衛生間和便利店;二樓和三樓各一組,注意角落的座位。李建國快速分配任務,張老栓可能會換衣服,但他的疤和瘸腿是改不了的,重點看這兩個特征。
王銳帶著一組人查二樓候車室。候車室裡人來人往,廣播裡不斷播報著列車晚點的通知。他沿著座位一排一排地找,眼睛緊緊盯著每個角落——突然,他看到靠窗的位置上,坐著一個穿灰色外套的老頭,正低頭看著報紙,右腿搭在左腿上,似乎在掩飾左腿的不便。王銳放慢腳步,悄悄繞到老頭身後——老頭的右眼下麵,有一塊明顯的疤!
張老栓?王銳輕聲喊了一聲。老頭的身體猛地一僵,慢慢抬起頭,看到穿警服的王銳,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想站起來跑,可左腿一軟,差點摔倒——王銳趁機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彆跑了,張老栓,我們已經掌握了所有證據。王銳的聲音很沉,跟我們回去吧,把事情說清楚。張老栓沒有反抗,隻是低著頭,肩膀微微顫抖。王銳注意到,他腳邊放著一個黑色塑料袋,打開一看,裡麵裝著幾件換洗衣物,還有一個空的助燃劑桶——跟興農農資店賣的一模一樣。
審訊室裡,燈光慘白。張老栓坐在椅子上,雙手放在膝蓋上,眼睛盯著地麵,沉默了很久,才緩緩開口:我不是故意要殺他的……我就是想燒了他的房子,讓他也嘗嘗無家可歸的滋味。為什麼要燒他的房子?李建國坐在對麵,拿出那張欠條,是因為他欠你三萬塊錢,到期沒還,還打斷了你的腿?
張老栓的身體顫了一下,抬頭看著欠條,眼睛紅了:那三萬塊是我老伴治病的錢,我求了他好幾次,他都不還,還說你有本事就去告我。去年他占我家宅基地,我跟他理論,他就把我腿打斷了,賠的五千塊還不夠我住院的錢……我這一輩子,老實巴交,沒跟人紅過臉,可他李大海太欺負人了!所以你就買了助燃劑,放火燒了他的房子?王銳問道。
10月15號,我去他家要債,他不僅不還,還罵我是老不死的,說要把我趕出去。張老栓的聲音帶著哭腔,我氣不過,就去農資店買了助燃劑——我本來想半夜燒他的房子,讓他醒過來的時候房子已經燒沒了,可沒想到……沒想到他那天晚上沒出去,睡在屋裡……說到這裡,張老栓捂住臉,肩膀劇烈地顫抖:我看到房子著火的時候,心裡慌了,想喊他出來,可火太大了,我不敢靠近……我不是故意要殺他的,我就是想出口氣……
證據鏈已經完整:張老栓案發前一天購買大量助燃劑,家中留有同款助燃劑殘留,鐮刀上的焦屑來自火災現場,加上他的供述,10·17城郊火災案終於告破。
走出審訊室時,已經是淩晨一點。王銳看著窗外的夜空,星星很亮。他掏出手機,給家裡打了個電話,母親在電話裡抱怨他又熬夜,他卻笑著說:媽,案子破了,我心裡踏實。李建國拍了拍他的肩膀:彆高興得太早,江隊剛說,李大海的賬戶裡最近有一筆不明來源的彙款,跟一個賭博團夥有關,張老栓的案子可能還牽扯著其他事——明天還有得忙。
王銳點了點頭,眼裡卻透著股興奮。他知道,作為一名刑警,案子永遠不會結束,但每破一個案子,就意味著給受害者一個交代,給社會一份安寧——這就是他選擇當警察的意義。走廊裡的燈光拉長了兩人的影子,遠處傳來技術科加班的聲音。王銳握緊了拳頭,心裡暗暗發誓:不管接下來有多少困難,他都會一直查下去,直到真相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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