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把老李茶館的廢墟染成暖橙色時,蘇然的手機在口袋裡震動了一下。是技術科老周發來的消息,隻有短短一行:張老栓妻子的筆錄有問題,她提到半夜起夜聽到老栓翻身,但張老栓有嚴重的腰椎間盤突出,醫生說他夜裡基本不會頻繁翻身。
蘇然停下腳步,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礦泉水瓶的瓶蓋。張老栓一口咬定案發當晚上周三淩晨1點至3點)在家睡覺,妻子作為證人也點頭附和,當時看似無懈可擊的不在場證明,此刻突然裂開了一道縫。她回頭看向蹲在廢墟裡撿老茶碗碎片的李建國,老人的背影在殘垣斷壁間顯得格外單薄——張老栓若是真沒說謊,他妻子為何要在細節上造假?若是說謊,那案發當晚,張老栓究竟去了哪裡?蘇隊,怎麼了?小王注意到她的神色不對,湊過來問,手裡還攥著半塊印著李字的瓷片。
老周那邊有新發現。蘇然把手機遞過去,張老栓的腰椎病不可能讓他頻繁翻身,他妻子在撒謊。我們得重新查張老栓案發當天的行蹤,從他離開家的每一步開始查。小王的眼睛立刻亮了:那我們先回局裡調監控?張老栓家小區的監控我們上次隻看了單元門,說不定還有漏的。
不止小區監控。蘇然抬頭望向老城區縱橫交錯的巷子,從機床廠宿舍到老李茶館,沿途有七個路口有公共監控,還有三家24小時營業的小賣部,我們得一個一個查。另外,聯係出租車公司,查上周三淩晨0點到4點,有沒有從機床廠宿舍附近出發,往老城區方向去的訂單。
夜幕降臨時,蘇然和小王已經坐在了局裡的監控室。屏幕上滾動著機床廠宿舍的監控畫麵,時間調到上周二晚上11點——距離火災發生還有兩個多小時。老周搬來一箱礦泉水放在桌上,笑著說:我跟你們一起盯,這老狐狸要是真出去了,肯定躲不過鏡頭。
時針慢慢劃過0點,畫麵裡的單元門始終沒動靜。小王打了個哈欠,剛想說話,就見蘇然突然按下暫停鍵:倒回去五秒,看小區後門!
畫麵倒回0點23分,小區後門的鐵柵欄門被人輕輕推開一條縫,一個穿著深色棉襖、戴著鴨舌帽的身影鑽了出來——雖然帽簷壓得很低,但那微駝的背、走路時輕微向左側傾斜的姿勢,和張老栓一模一樣。他沒有走大路,而是沿著牆根,快步鑽進了旁邊的小巷子。果然出去了!小王猛地坐直身體,這時間點,正好是火災前一個小時!
蘇然讓監控室的同事調出小巷子儘頭的路口監控,0點35分,那個身影出現在路口,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監控像素不高,但能看清出租車的尾號是3721。
立刻查尾號3721的出租車!蘇然拿起對講機,聯係市出租車公司,找這輛車的司機,確認上周三淩晨0點35分左右,從機床廠宿舍後門路口接的乘客,目的地是哪裡。半小時後,出租車公司回了消息:尾號3721的司機姓王,此刻正在城西拉活,聽說警方要了解情況,立刻往局裡趕。
晚上9點,王師傅坐在了詢問室裡。他搓著手,回憶道:那天淩晨的乘客我記得清楚!穿棉襖戴鴨舌帽,上車就說去老城區的老李茶館方向,一路上都不說話,手攥得緊緊的,好像揣著什麼東西。快到茶館那條街時,他讓我停在路口的小賣部旁邊,給了錢就匆匆下車了,我還多看了他一眼——他下車後沒直接去茶館,而是往對麵的巷子鑽了。他下車時,有沒有說什麼?或者有沒有什麼特彆的舉動?蘇然問。
特彆的舉動……王師傅皺著眉想了想,哦對了!他下車前,好像從口袋裡摸出一張紙看了看,又塞回去了。那張紙看著有點舊,像是老照片之類的東西。老照片?蘇然心裡一動——上一集在李建國的鐵盒子裡,見過張老栓和年輕時李建國的合影,難道張老栓揣著的,就是那張照片?
第二天一早,蘇然和小王直奔老城區,沿著出租車行駛的路線,逐個排查路口監控。0點50分,張老栓的身影出現在老李茶館斜對麵的巷子口——這裡距離茶館隻有不到一百米。監控畫麵裡,他靠在巷子的磚牆邊,時不時探出頭往茶館的方向看,像是在確認什麼。他在踩點!小王指著屏幕,確認茶館裡有沒有人,或者有沒有其他異常!
蘇然盯著畫麵,注意到張老栓的手一直插在棉襖口袋裡,偶爾會拿出來搓一搓——淩晨的老城區氣溫隻有零下幾度,他卻在巷子裡待了足足二十分鐘。直到1點10分,他才轉身離開巷子,往相反方向走了。
1點10分離開,1點30分火災就發生了……蘇然拿出筆記本,在紙上畫出行程線,他離開後去了哪裡?為什麼不在現場等火災發生?
接下來的監控排查變得棘手。張老栓離開巷子後,走的是一條沒有公共監控的窄巷,這條巷子通向老城區的菜市場,淩晨時分空無一人。等他們找到菜市場出口的監控時,已經是1點45分,張老栓的身影出現在出口,又攔了一輛出租車,這次的目的地是城郊的幸福小區——他妹妹張桂蘭家。案發後第一時間去妹妹家,而不是回家?小王疑惑地說,這也太詭異了,他明明跟妻子說在家睡覺,卻跑去妹妹家,肯定是怕被人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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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然立刻聯係幸福小區的物業,調取上周三淩晨的監控。2點20分,張老栓走進了幸福小區,敲響了3號樓4單元102室的門——正是張桂蘭家。他在妹妹家待了多久?又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當天下午,蘇然和小王找到了張桂蘭。麵對警察的詢問,張桂蘭一開始支支吾吾,說沒見過我哥,直到蘇然拿出監控畫麵,她才慌了神,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我哥上周三淩晨確實來了我家,他進門就說出事了,讓我彆跟彆人說他來過。他在我家待了兩天,周四晚上就走了,說要去彆的地方躲躲。他有沒有說自己出了什麼事?或者提到茶館火災之類的詞?蘇然追問。
張桂蘭抹了把眼淚,點頭道:說了!他喝了點酒,就罵李建國,說燒得好,還說要不是我幫磊子摸清情況,他哪能那麼順利。我問他摸什麼情況,他就不說了,隻讓我彆多問,還說警察要是找過來,就說沒見過他。他離開你家後,去了哪裡?
不知道。張桂蘭搖了搖頭,他隻說去一個老熟人家,還拿走了我家五千塊錢,說要當路費。老熟人是誰?張老栓的社會關係裡,除了家人,還有哪些老熟人?蘇然立刻讓小王調取張老栓的通話記錄——上周四晚上,他離開張桂蘭家後,給一個備注為老陳的人打了電話,通話時長1分23秒。
通過手機號查詢,老陳名叫陳滿倉,是張老栓在機床廠的老同事,現在住在城郊的一個養豬場裡,自己開了個小作坊。
當天傍晚,蘇然和小王驅車趕往城郊。養豬場的味道很重,遠遠就能看到幾間破舊的磚房。陳滿倉正在院子裡喂豬,看到穿警服的人,愣了一下,隨即放下豬食桶,搓著手迎上來:警官,找我有事?我們找張老栓。蘇然開門見山,上周四晚上,他是不是來找過你?陳滿倉的臉色變了變,猶豫了半天,才歎了口氣:是來了。他那天晚上來的時候,身上都是土,看著很慌張,說自己‘犯了大事’,要在我這躲幾天。我問他什麼事,他不說,隻說警察在找他。他在我這待了一天,周五早上就走了,走的時候還說要去南邊,再也不回來了。
他有沒有留下什麼東西?或者說過要去南邊哪個城市?沒說具體城市,隻說去投奔一個遠房親戚。陳滿倉想了想,對了,他走的時候,把一個布包落在我這了,我還沒來得及給他送過去。
陳滿倉進屋拿出一個深藍色的布包,蘇然打開一看,裡麵裝著幾件換洗衣物,還有一張泛黃的黑白照片——正是李建國鐵盒子裡那張,張老栓和年輕時李建國站在茶館門口的合影。照片的邊角被摩挲得發白,背麵還寫著一行小字:1994年冬,老李茶館。
這照片……蘇然拿起照片,指腹劃過背麵的字跡,張老栓帶著它乾什麼?他晚上睡不著的時候,就拿出來看,還邊看邊罵李建國。陳滿倉說,他說這照片是他這輩子的痛,要是當年茶館承包給了他,他現在也不會這麼落魄。
張老栓要去南邊?蘇然立刻聯係火車站和汽車站,查上周五早上從城郊出發的車票——但查了一圈,沒有張老栓的購票記錄。他要麼是用了彆人的身份證,要麼就是還沒離開本市。
蘇隊,會不會他沒真的去南邊?小王坐在車裡,看著手裡的排查記錄,他那麼疼他孫子,之前每次犯了錯,都會偷偷去學校看孫子,會不會這次也沒走,就躲在學校附近?
張老栓的孫子叫張明,在市實驗小學讀三年級。蘇然眼睛一亮:立刻去實驗小學!查學校附近的監控,尤其是小賣部、文具店這些孩子常去的地方。
實驗小學門口的監控畫麵裡,周五下午4點半放學時間),一個戴著口罩、壓著帽簷的身影出現在對麵的小賣部,一直盯著學校門口。等張明出來後,他還偷偷跟了一段路,直到張明進了小區才離開——這個身影的走路姿勢,和張老栓一模一樣。
他果然沒走!蘇然立刻讓同事在實驗小學附近的小區、小賣部蹲點,張老栓肯定還會來見孫子,我們守株待兔。
蹲點的第三天早上,蘇然在實驗小學對麵的包子鋪裡,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張老栓穿著一件灰色的外套,戴著口罩,正買包子,眼睛卻一直盯著學校門口。
蘇然慢慢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張大爺,跟我們走一趟吧。
張老栓的身體僵住了,手裡的包子掉在地上。他慢慢轉過身,摘下口罩,臉色蒼白:你們……怎麼找到我的?
審訊室裡,張老栓坐在椅子上,雙手放在膝蓋上,手指不停地顫抖。蘇然把那張老照片放在他麵前:這張照片,你帶了三十年,對吧?從你離開老李茶館那天起,就一直帶在身邊?
張老栓看著照片,眼睛紅了:是……這是我這輩子最不甘心的事。當年要是我承包了茶館,我兒子就不會沒工作,我也不會過得這麼窩囊。
所以你就幫張磊踩點,讓他教唆李建軍縱火?蘇然追問,上周三淩晨0點23分,你從小區後門出去,打車到老李茶館附近,在巷子裡待了二十分鐘,確認茶館裡沒人,還告訴張磊‘後門的鎖最近有點鬆,用螺絲刀就能撬開’,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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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老栓沉默了半天,點了點頭:是……我知道李建國每天淩晨1點會回家睡覺,茶館裡沒人,就去確認了一下。我還跟磊子說,茶館裡有幾個煤氣罐,燒起來肯定快。我以為這樣就沒人知道是我乾的,沒想到……
你為什麼案發後不回家,反而去你妹妹家?又躲到陳滿倉的養豬場?我怕……我怕警察查到我頭上,我老婆子膽子小,我不敢回家。張老栓的聲音帶著哭腔,我也不想躲,可我一想到要坐牢,就害怕。我這輩子沒犯過什麼大錯,就這一次……
你知道李建國本來打算今年翻新茶館,讓張磊來打理嗎?蘇然說,他說你年紀大了,張磊沒工作,想幫你們一把。你要是沒做這件事,現在張磊已經在茶館裡上班了。張老栓愣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他……他真這麼說?
蘇然點了點頭:是。李建國說,當年的事都過去了,沒必要記恨一輩子。可你卻因為自己的執念,毀了自己,也毀了張磊的一生。
張老栓的眼淚突然湧了出來,他捂著臉,肩膀不停顫抖:我……我真是個傻子……我對不起磊子,也對不起李建國……
根據張老栓的供述,他雖然沒有直接參與縱火,但為張磊提供了作案信息、踩點確認,屬於教唆罪的共犯。警方隨後補充了證據,將張老栓的案卷移交檢察院,追究其刑事責任。
一周後,蘇然再次來到老李茶館。廢墟上已經搭起了腳手架,李建國正和工人商量重建的細節,手裡拿著一張新的設計圖——茶館的名字還是老李茶館,但多了一個小隔間,旁邊寫著磊子的茶座。蘇警官,你來了!李建國看到她,笑著招手,這隔間是給磊子留的,等他出來了,要是願意,就來我這乾活,我教他泡茶。
蘇然看著設計圖上的“磊子的茶座”,心裡暖暖的。她想起審訊室裡張老栓悔恨的淚水,想起張磊低頭認罪的樣子,突然覺得,偵探的工作,不僅是查明真相,更是在喚醒人心——仇恨或許能讓人一時痛快,但隻有寬容和理解,才能真正解開心裡的結。
腳手架上的工人正在搬運木材,陽光透過木梁灑在廢墟上,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斑。遠處,老城區的鐘聲緩緩響起,像是在為這場恩怨畫上句號,也為即將到來的新生,敲響了序曲。蘇然知道,這起案件雖然了結了,但老城區裡,或許還藏著更多等待被解開的秘密,而她的工作,還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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