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的恒通倉庫像一頭蟄伏在灰霧裡的巨獸。上午十點的陽光被厚重的雲層壓得發沉,透過倉庫破損的天窗,在積滿灰塵的水泥地上投下幾道歪斜的光柱,光柱裡浮動的塵埃像是凝固的時間,連空氣都裹著一股潮濕的黴味——那是常年堆積的廢棄紙箱、生鏽的金屬貨架,以及角落裡不知名的腐爛雜物混合出的味道,沉悶得讓人胸口發緊。
張硯東靠在倉庫西側的貨架後,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手銬。黑色的便衣外套裡,無線電耳麥貼著耳廓,傳來電流細微的滋滋聲。他的目光掃過倉庫中央那片被清理出來的空地:地上擺著一個不起眼的黑色帆布包,裡麵是警方根據線人情報準備的貨款——五十萬現金,每一張都經過特殊標記,邊角處用紫外燈能照出細微的熒光碼。空地周圍,三個便衣警員分彆偽裝成倉庫管理員、送貨員和流浪漢,每個人的視線都隱晦地鎖定著倉庫唯一的入口,靴底輕輕踩在水泥地上,沒有發出一絲多餘的聲響。張隊,距離交易時間還有二十分鐘,林姐那邊的監控信號已經調試完畢。耳麥裡傳來年輕警員小周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張硯東嗯了一聲,抬手看了眼手腕上的機械表——表盤上的指針正穩穩地指向1040。三天前,警方接到線人蝰蛇的舉報,號稱地下軍火中轉站的老鬼要在今天上午11點,在恒通倉庫交易一批改裝手槍。為了這次抓捕,重案組連續熬了三個通宵:林悅根據老鬼過往的交易記錄、線人描述以及監控片段,畫出了詳細的心理畫像——男性,年齡在45到50歲之間,左撇子,煙癮極重且隻抽紅雙喜硬經典),說話帶江浙口音,因早年車禍,右腿微跛,走路時會下意識地先邁左腿;更關鍵的是,老鬼極謹慎,每次交易都會提前半小時到達現場勘察,且絕不會用手機,所有聯絡都靠線下傳遞的紙條。注意入口,他可能會從側門繞進來。張硯東對著耳麥叮囑,目光落在倉庫東側那扇半掩的鐵皮側門上——那是他們故意留的破綻,按照老鬼的謹慎性格,他一定會先從側門觀察,而非直接走正門。
果然,十分鐘後,側門的鐵皮發出一聲極輕的吱呀聲。一個穿著深灰色夾克、戴著黑色鴨舌帽的男人走了進來,帽簷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下巴上一圈稀疏的胡茬。他的右手插在夾克口袋裡,左手提著一個黑色塑料袋,走路時步伐平穩,沒有明顯的跛態——這是第一個讓張硯東皺眉的地方,但他沒動,隻是繼續觀察。
男人走到倉庫中央的空地旁,沒有立刻靠近帆布包,而是繞著空地轉了一圈,目光掃過周圍的貨架,動作利落,沒有絲毫猶豫。他的視線在偽裝成流浪漢的警員身上停了兩秒,隨即移開,像是隻是在確認環境是否安全。張隊,目標出現,特征初步匹配——男性,年齡符合,左手提袋,但……耳麥裡傳來林悅的聲音,冷靜中帶著一絲疑惑,他的步態不對,沒有跛態,而且剛才轉身時,我注意到他的右手先發力,不像左撇子的習慣。
林悅此刻在倉庫外五百米處的指揮車裡,麵前擺著四個監控屏幕,分彆對應倉庫的四個角落和中央空地。她戴著一副細框眼鏡,指尖在鍵盤上快速敲擊,調出男人剛進門時的慢放畫麵:畫麵裡,男人推開側門時,用的是右手;邁步時,雙腿發力均勻,右腿落地時沒有絲毫遲疑——這和心理畫像裡“右腿微跛”的特征完全不符。
張硯東收到林悅的提醒,不動聲色地往前挪了半步,假裝整理貨架上的紙箱,目光落在男人的左手:男人的左手提著塑料袋,手指關節處有一層薄繭,這符合老鬼常年用左手握槍、提重物的特征,但他的左手始終保持著放鬆狀態,沒有像心理畫像裡描述的左撇子習慣性將左手放在身前的姿態。貨呢?男人終於開口,聲音沙啞,帶著刻意放緩的江浙口音,像是在模仿某種腔調。他的目光落在帆布包上,右手依舊插在口袋裡,沒有要拿東西的意思。
張硯東從貨架後走出來,偽裝成買家的手下,臉上帶著不耐煩的神情:錢都在這了,你要的貨呢?我老板還等著呢。按照事先約定的暗號,他故意提到老板——真正的老鬼知道,這次交易的買家是獨自前來,絕不會有手下,這是他們設下的第一個試探。
男人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會有手下出現,但很快恢複鎮定:貨在外麵,確認錢沒問題,我再讓人送進來。他說著,左手伸向帆布包,想要拉開拉鏈——這時候,張硯東注意到,他的左手手指在拉鏈上頓了一下,像是在猶豫該怎麼發力,最後還是用食指和中指捏住拉鏈頭,動作略顯生硬。等等,張硯東上前一步,擋住他的手,規矩你懂的,先看貨,再驗錢。他盯著男人的眼睛,試圖從帽簷下捕捉他的表情,卻隻看到他的瞳孔微微收縮,像是在緊張。
林姐,他的左手動作很刻意,像是在模仿左撇子,但發力方式不對。張硯東對著耳麥輕聲說,同時注意到男人的右手從口袋裡拿了出來,指尖夾著一根煙——不是紅雙喜硬經典),而是一根普通的白沙。男人將煙叼在嘴裡,右手拿出打火機點燃,深吸了一口,吐出的煙圈很散,不像是煙癮極重的人該有的動作。他彈煙灰時,用的是右手食指,動作生疏,甚至差點把煙掉在地上——這是第二個明顯的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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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隊,煙不對,而且他彈煙灰的姿勢,完全是右手習慣。林悅的聲音立刻傳來,再試探他,提上次在老地方的交易,真老鬼知道老地方是指城郊的廢棄工廠,而不是其他地方。張硯東點點頭,故意歎了口氣:你這人怎麼回事?上次在老地方交易,你不是挺爽快的嗎?這次怎麼磨磨唧唧的?他盯著男人的反應,果然,男人的臉色變了一下,嘴角抽動了一下,像是在回憶該怎麼回答。
上次是上次,這次貨多,謹慎點好。男人的聲音有些發緊,江浙口音裡夾雜了一絲北方的兒化音,你彆廢話,趕緊驗錢,不然我走了。他說著,作勢要轉身,左手卻下意識地往後擺,想要保持平衡——這是典型的右手習慣者的動作,左撇子在轉身時,通常會用左手發力。
走?你走得了嗎?張硯東的語氣冷了下來,同時對著耳麥發出信號,行動準備,目標可能是替身。男人聽到替身兩個字,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突然從夾克口袋裡掏出一把彈簧刀,朝著張硯東刺來——動作很快,但右手握刀的姿勢很笨拙,顯然不是經常用刀的人。
張硯東早有準備,側身避開,同時抬手抓住男人的手腕,用力一擰,哢嗒一聲,男人的手腕傳來脫臼的脆響,彈簧刀掉在地上。周圍的便衣警員立刻衝了上來,將男人按在地上,手銬哢嚓一聲鎖在他的手腕上。你們是誰?放開我!我不是老鬼!男人掙紮著,聲音裡帶著恐慌,鴨舌帽掉在地上,露出一張蒼白的臉——眼角有一道新的疤痕,顯然是為了模仿老鬼臉上的舊疤而刻意弄的,隻是疤痕還沒完全愈合,顏色鮮紅。
指揮車裡,林悅看著監控屏幕裡男人掙紮的樣子,指尖在鍵盤上敲擊,調出男人的身份信息——很快,屏幕上顯示出他的資料:王海,35歲,無業遊民,因賭博欠了巨額債務,三天前被人以還債為由雇傭,對方給了他一張紙條,上麵寫著交易的時間、地點和暗號,還特意教他模仿江浙口音和左撇子的動作,甚至給了他一把彈簧刀防身。張隊,查到了,他叫王海,是個替身,被真老鬼雇傭的。林悅對著耳麥說,他的手機裡沒有有用的信息,但他口袋裡的塑料袋裡,除了一把沒用的鑰匙,還有一張紙條,上麵寫著交易後去城西廢品站,有人給你結尾款。
張硯東聽到這裡,立刻讓人搜查王海的口袋,果然搜出一張折疊的紙條,上麵的字跡潦草,和之前老鬼傳遞給線人的紙條字跡完全不同——顯然是故意模仿,卻沒模仿到位。城西廢品站……張硯東皺起眉頭,對著耳麥說,林悅,立刻查城西廢品站的位置,有沒有監控,還有,安排人手去那邊布控,注意隱蔽,彆打草驚蛇。
已經查了,城西廢品站是個廢棄的站點,半年前就停業了,周圍沒有公共監控,但我們可以調動附近的私人監控,還有,我讓無人機先過去勘察。林悅的聲音很穩,另外,王海的口供裡提到,雇傭他的人聲音很沙啞,像是故意捏著嗓子說話,而且見麵時戴著口罩和墨鏡,隻露出一雙眼睛,他沒看清對方的長相,但他注意到對方的左手無名指上戴著一枚銅戒指,上麵刻著一個鬼字。
這個線索讓張硯東眼前一亮——心理畫像裡沒有提到戒指,但這是一個新的關鍵特征。他蹲下身,看著被按在地上的王海,語氣嚴肅:你再想想,雇傭你的人有沒有其他特征?比如身高、體型,或者身上有沒有特殊的味道?王海臉色發白,冷汗順著額頭往下流:我……我記不清了,他很高,大概一米八左右,體型偏瘦,身上有股煙味,就是你說的那種紅雙喜的味道……對了,他走路時,好像確實有點跛,當時我沒在意,現在想起來,他邁右腿時,會頓一下。
一米八,偏瘦,左手無名指戴銅戒指,紅雙喜煙味,右腿微跛……張硯東將這些特征在心裡整合,對著耳麥說,林悅,更新心理畫像,加上這些特征,另外,城西廢品站那邊,重點排查符合這些特征的人。收到,無人機已經到了廢品站上空,畫麵顯示裡麵有一個鐵皮棚子,棚子門口停著一輛黑色麵包車,沒有看到人。林悅的聲音傳來,我讓無人機靠近一點,看看車裡有沒有人。
指揮車裡,林悅盯著屏幕上無人機傳來的畫麵:城西廢品站和恒通倉庫一樣,廢棄已久,到處都是堆積的廢品,鐵皮棚子的門是關著的,黑色麵包車的車窗貼著深色的膜,看不清裡麵的情況。無人機緩緩靠近麵包車,鏡頭放大,隱約看到駕駛座上坐著一個人,戴著帽子,左手搭在方向盤上——雖然看不清手指,但那人的姿勢,像是左手無名指上戴著什麼東西。
張隊,麵包車裡有一個人,符合偏瘦特征,左手搭在方向盤上,可能戴著戒指。林悅立刻彙報,要不要讓無人機再靠近一點?彆,保持距離,萬一打草驚蛇,他跑了就麻煩了。張硯東立刻阻止,我現在帶著人過去,大概需要十五分鐘,你們在原地待命,注意監控他的動向,一旦他開車離開,立刻告訴我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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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會盯著,另外,我讓附近的巡邏車提前在廢品站周圍的路口布控,防止他逃跑。林悅說完,對著身邊的警員吩咐了幾句,然後繼續盯著屏幕——麵包車裡的人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左手從方向盤上拿開,放在了臉上,像是在調整帽子,這個動作讓林悅看清了他的左手:無名指上果然戴著一枚銅戒指,雖然看不清上麵的字,但形狀和王海描述的一致。
十五分鐘後,張硯東帶著五個便衣警員趕到了城西廢品站附近,將車停在一條隱蔽的小巷裡。他對著耳麥確認:林悅,目標還在麵包車裡嗎?在,他剛才看了一眼窗外,好像在等什麼,沒有要走的意思。林悅的聲音傳來,鐵皮棚子的門還是關著的,可能裡麵藏著貨,或者還有其他人。張硯東點點頭,對著身邊的警員做了個手勢,幾人分成兩組,一組繞到廢品站的後門,一組從正門靠近。他自己則跟著正門組,腳步放輕,慢慢靠近鐵皮棚子。
就在這時,麵包車裡的人突然推開車門,走了下來。他穿著一件黑色風衣,戴著黑色禮帽,左手插在風衣口袋裡,右手拿著一根煙——正是紅雙喜硬經典)。他走路時,果然右腿微跛,先邁左腿,左手偶爾從口袋裡拿出來彈煙灰,無名指上的銅戒指在陽光下閃了一下。就是他!張硯東壓低聲音,對著耳麥說,林悅,確認目標,準備抓捕!
男人走到鐵皮棚子門口,沒有立刻開門,而是轉身看向周圍,目光掃過廢品站的入口,像是在確認王海有沒有來。他的煙抽得很快,不到一分鐘就抽完了,將煙蒂扔在地上,用左腳踩滅——這符合左撇子的習慣,用非慣用腳踩東西,避免慣用手沾灰。就在男人準備用左手從口袋裡拿鑰匙開門時,張硯東突然下令:行動!
兩組警員同時衝了出去,男人反應極快,立刻轉身想跑回麵包車,但後門組的警員已經堵住了他的退路。他從風衣口袋裡掏出一把手槍,左手握槍,對準衝在最前麵的警員——這是真正的左撇子!放下武器!張硯東大喊,同時拔出腰間的配槍,對準男人。
男人沒有放下槍,反而扣動了扳機——哢嗒一聲,槍沒響。他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槍裡沒有子彈——那是警方早就通過線人調換的空槍,為的就是防止他傷人。趁著男人愣神的瞬間,張硯東衝了上去,一腳踢在他的右腿上——那裡果然是他的弱點,男人慘叫一聲,單膝跪地,左手的槍掉在地上。警員們立刻上前,將他按在地上,手銬鎖住了他的左手腕。
你們是誰?憑什麼抓我!男人掙紮著,聲音帶著江浙口音,和心理畫像裡的描述完全一致。張硯東蹲下身,摘下他的禮帽,露出一張布滿皺紋的臉,下巴上沒有胡茬,眼角有一道舊疤——這才是真正的老鬼!老鬼,我們找你很久了。張硯東看著他,語氣冰冷,你以為雇傭個替身在恒通倉庫吸引注意力,你就能帶著貨跑?可惜,你的替身露了太多破綻。
老鬼的臉色變得慘白,不再掙紮,隻是盯著張硯東,眼神裡充滿了不甘。警員們從他的風衣口袋裡搜出一張紙條,上麵寫著王海的聯係方式和交易後的尾款金額,還有一把鐵皮棚子的鑰匙。打開棚子,看看裡麵有沒有貨。張硯東吩咐道。警員用鑰匙打開鐵皮棚子的門,裡麵果然堆放著十幾把改裝手槍和大量子彈,整齊地擺放在紙箱裡——正是老鬼準備交易的貨物。林悅,目標已抓獲,貨物全部起獲。張硯東對著耳麥說,語氣裡終於鬆了一口氣。
指揮車裡,林悅看著屏幕上老鬼被押上警車的畫麵,摘下眼鏡,揉了揉有些發酸的眼睛。她麵前的屏幕上,還停留在王海在恒通倉庫被抓時的畫麵——那個替身的每一個破綻,都清晰地記錄在上麵:右手推門、無跛態、抽錯煙、口音混雜、左手動作刻意……正是這些細微的破綻,讓他們識破了老鬼的計謀,最終將他抓獲。
林姐,這次多虧了你,不然我們可能真的被老鬼騙了。身邊的警員笑著說。林悅搖搖頭,重新戴上眼鏡,調出老鬼的資料: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是大家配合得好,而且老鬼太自負,他以為替身能騙過我們,卻忘了細節藏不住習慣——一個人的習慣是刻在骨子裡的,就算刻意模仿,也會露出馬腳。
警笛聲從遠處傳來,越來越近。恒通倉庫和城西廢品站的交易鬨劇終於落幕,真老鬼被押上警車,等待他的將是法律的製裁。而指揮車裡,林悅的目光又落在了新的案件資料上——城市裡的暗影從未消失,他們的工作,還遠沒有結束。
夕陽西下時,警車駛回了警局。張硯東帶著警員將老鬼關進審訊室,準備連夜審訊,而林悅則在辦公室裡整理這次案件的資料,將細節識彆的重要性寫進了結案報告裡。窗外的天空漸漸暗了下來,城市的燈光一盞盞亮起,照亮了街道,也照亮了那些隱藏在陰影裡的罪惡——但隻要他們還在,就會一直追查下去,守護這座城市的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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