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的單向玻璃映出蘇然清瘦的身影,她指尖劃過平板電腦上的逮捕令掃描件,油墨打印的劉凱二字邊緣還帶著打印機的毛刺。鐵窗內的男人早已沒了昔日星瀚科技副總裁的意氣風發,深藍色囚服掩蓋不住脊柱的佝僂,唯有提到,股權二字時,眼底才閃過一絲不甘的寒光。資金流向查到第三層了,年輕警員推門而入,將一份銀行流水單放在桌上,劉凱通過三家空殼公司轉移的兩千萬,最終流向了海外一個匿名賬戶,戶主信息還在核實。
蘇然的目光落在流水單末尾的交易日期上——正是星瀚科技完成b輪融資估值的前三天。她想起上月底接到的舉報電話,舉報人用變聲器透露劉凱在搞股權貓膩,當時誰也沒料到這場職場傾軋會牽扯出職務侵占與商業泄密的連環案。星瀚那邊有動靜嗎?她揉了揉太陽穴,連日熬夜讓眼底泛起淡淡的青黑。作為經手此案的經偵支隊骨乾,她比誰都清楚,劉凱的落網隻是撕開了冰山一角。
董事長周明遠今早提交了股權重整申請,警員調出工商係統的公示截圖,還有個有意思的情況,法務部剛才來對接,說發現三年前的股權代持協議有問題,簽字筆跡涉嫌偽造。蘇然的筆在筆記本上頓了一下。股權代持,這個在科技公司融資中常見的操作,往往藏著最隱蔽的利益輸送。她立刻撥通星瀚科技法務總監林薇的電話,聽筒裡傳來的聲音帶著明顯的疲憊:蘇警官,我們整理劉凱辦公室遺物時,發現了一份部分燒毀的估值報告,和當年b輪融資用的正式報告對不上。
掛斷電話的瞬間,蘇然突然意識到,劉凱的犯罪或許不隻是個人行為。那些被刻意篡改的財務數據、神秘消失的研發數據備份、以及此刻浮出水麵的股權疑點,如同散落的拚圖,正指向一個更龐大的利益網絡。她抓起外套快步走出審訊樓,陽光刺眼得讓她眯起眼睛——星瀚科技的股權重整,注定會成為下一個戰場。星瀚科技的會議室彌漫著消毒水與咖啡混合的怪異氣味。周明遠站在落地窗前,看著樓下聚集的記者,指節因用力而發白。辦公區的一半工位已經空置,劉凱被捕的消息傳開後,三名核心研發人員相繼離職,投資人的催款函堆成了小山。
周總,重整方案的股東溝通會定在下午兩點,林薇抱著一摞文件進來,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但持有18股份的創始股東趙磊拒絕出席,他的律師說要先核實股權代持的真實性。周明遠轉過身,辦公桌上的相框裡,五年前初創團隊的合影已經落了薄塵。趙磊曾是他的大學同學,也是星瀚科技視覺芯片的核心設計者,四年前以個人原因,退居二線,股權由劉凱代持。現在想來,那場自願退出或許另有隱情。
蘇然的到來打斷了他的思緒。她穿著便裝,卻自帶一種職業性的敏銳,目光掃過會議室牆上的股權架構圖:林總監,能提供b輪融資時的完整估值資料嗎?特彆是現金流折現模型的參數設定。林薇從文件櫃深處翻出一個密封檔案盒:都在這兒了,當時是劉凱主導的,用的是行業通用的現金流折現法,但我們現在發現,未來五年的營收預測比實際研發進度虛高了40。
蘇然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取出裡麵的資料。泛黃的紙張上有密密麻麻的批注,其中一頁的邊緣寫著趙工數據待補,墨跡與劉凱的簽名明顯不同。她突然注意到文件袋底部的碎紙,拚湊起來的芯片測試失敗字樣讓心跳漏了一拍。趙磊現在在哪?她抬頭問。周明遠搖頭:三年前就移民加拿大了,隻在季度財報時聯係。但上周他突然回國,還去公司機房調取過舊的研發日誌。
正說著,財務總監張誠慌張地闖進來,臉色慘白:周總,稅務局剛才來電話,說劉凱在股權轉讓時未申報個人所得稅,涉及金額超過三百萬,現在要追繳罰款。蘇然的指尖在估值報告上劃過,突然定格在評估機構的名稱上。這家名為誠信評估的公司,去年因出具虛假報告被處罰過。她立刻撥通隊裡的電話:幫我查一下誠信評估和劉凱的資金往來,重點查三年前b輪融資前後的流水。
窗外的烏雲越積越厚,會議室的燈光顯得格外昏暗。蘇然看著牆上逐漸被陰影吞噬的股權架構圖,隱約覺得這場股權重整,不僅是星瀚科技的自救,更是一場尋找真相的較量。那些被刻意掩蓋的股權代持真相、虛假估值背後的利益交換,終將在重整的陽光下無所遁形。下午的股東溝通會變成了一場鬨劇。趙磊的律師將一份公證書拍在會議桌上,紅色的公證印章在白熾燈下格外刺眼:這份2022年的補充協議明確寫著,劉凱代持的18股權,實際受益人為第三方,周總您不會沒見過吧?
周明遠的臉色瞬間漲紅:這是偽造的!當年趙磊明明說股權由他全權委托劉凱管理。蘇然坐在角落的觀察員席位上,注意到林薇悄悄捏緊了拳頭,而財務總監張誠的視線始終回避著那份協議。她突然想起早上在劉凱辦公室發現的便簽,上麵寫著張誠代持費5,這個細節讓她心頭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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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中斷後,蘇然攔住正要離開的張誠:張總監,2022年b輪融資後,公司有沒有向個人賬戶支付過大額谘詢費?張誠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推了推眼鏡:谘詢費肯定有,但都是合規的。那這筆兩百萬的轉賬呢?蘇然調出手機裡的銀行流水截圖,收款方正是誠信評估的法人賬戶,轉賬附言寫著服務費,時間恰好在估值報告出具的前一天。
張誠的臉瞬間失去血色,踉蹌著靠在牆上:是劉凱讓轉的,他說這是行業慣例......此時林薇匆匆走來,手裡拿著一個u盤:蘇警官,我們恢複了劉凱電腦裡的加密文件,發現了真正的股權代持協議。u盤裡的pdf文件顯示,趙磊的18股權實際由星瀚科技的競爭對手——啟點智能的ceo李哲代持。更令人震驚的是附件中的郵件往來,劉凱與李哲約定,一旦星瀚科技的視覺芯片研發成功,就通過低價股權轉讓將核心技術團隊挖走,再由啟點智能以溢價收購星瀚科技。
難怪劉凱要篡改研發數據,林薇恍然大悟,他故意誇大進度拉高估值,同時偷偷泄露技術參數給啟點,等股價漲到最高點再套現離場。蘇然立刻聯係技術隊:全麵排查星瀚科技的服務器,重點找與啟點智能的異常數據傳輸記錄。另外,申請凍結李哲和誠信評估的相關賬戶。
夜幕降臨時,技術隊傳來消息:在劉凱的私人雲盤裡發現了大量視覺芯片的源代碼,最後一次上傳時間就在他被捕前一天。更關鍵的是,雲盤的共享列表裡,赫然躺著李哲的郵箱地址。蘇然站在星瀚科技的機房外,看著技術員們忙碌的身影。機房的玻璃門上,映出城市的萬家燈火,也映出她堅定的眼神。劉凱不是孤狼,這場股權遊戲裡,每個參與者都戴著利益的麵具,而她要做的,就是逐一揭開這些麵具,讓真相暴露在燈光之下。
第二天清晨,蘇然帶著技術鑒定報告再次來到星瀚科技。周明遠正對著一份《股權重整草案》發愁,草案上用紅筆圈出的增資擴股引入戰略投資者字樣格外醒目。誠信評估的法人已經落網了,蘇然將鑒定報告放在桌上,他承認收了劉凱八十萬,偽造了現金流預測數據。更嚴重的是,他們用的研發進度表是啟點智能提供的虛假數據。周明遠猛地捶了一下桌子:這群蛀蟲!我們投入近億的研發資金,竟然成了他們的斂財工具。
還有更棘手的,林薇拿著一份法院傳票走進來,啟點智能起訴我們侵犯商業秘密,說我們的芯片技術抄襲他們的專利。蘇然接過傳票,附件裡的專利申請日期恰好是星瀚科技核心代碼泄露後的第三天。她立刻想起劉凱鐵窗裡的話:我隻是棋子,原來這一切都是啟點智能精心策劃的商業圍剿,趙磊找到了嗎?蘇然問。根據代持協議,趙磊是技術泄露的關鍵人物,他手裡很可能有證明星瀚科技研發在先的證據。他的助理說他在郊區的研發實驗室,林薇調出定位,但電話一直打不通。
蘇然當即決定前往實驗室。車子駛離市區,越往郊區霧氣越濃,當終於抵達那棟孤立的白色建築時,鐵門竟然虛掩著。實驗室裡一片狼藉,電腦主機被強行拆走,地上散落著破碎的硬盤,牆角的監控攝像頭線被剪斷。看這裡!隨行警員指著窗台的腳印,是最近留下的,尺碼和劉凱的一致。
蘇然蹲下身,注意到地板縫隙裡嵌著一枚銀色u盤。插入備用電腦後,裡麵的內容讓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不僅有星瀚科技從2019年開始的芯片研發日誌,還有李哲給趙磊的轉賬記錄,五年間累計達一千兩百萬。更關鍵的是一段錄音,趙磊在電話裡怒斥李哲違背承諾扣代持費,還提到芯片原型機在安全屋,。安全屋在哪?蘇然立刻調取趙磊的行車記錄儀數據,發現他每周都會去一次城郊的倉庫區。當他們趕到倉庫時,隻看到被打開的保險櫃和地上的血跡——趙磊已經被人帶走了。查附近的監控,蘇然對著對講機下令,重點排查黑色suv,李哲的車就是這個型號。
傍晚時分,交通監控捕捉到了可疑車輛的蹤跡,正往高速路口駛去。蘇然立刻帶隊追擊,警笛聲劃破暮色。她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路燈,手裡緊緊攥著那枚u盤——這不僅是星瀚科技的技術命脈,更是將所有罪犯繩之以法的關鍵證據。趙磊被成功解救的消息傳來時,星瀚科技的臨時董事會正陷入僵局。李哲的律師坐在會議桌的另一端,傲慢地推過和解協議:要麼承認技術侵權賠償五千萬,要麼接受啟點的全資收購,沒有第三條路。
周明遠的手指在協議上顫抖,會議室裡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就在這時,蘇然帶著趙磊走進來,後者胳膊上的繃帶格外醒目。李總派去的人下手挺重啊,趙磊冷笑一聲,將一個密封袋放在桌上,幸好我早有準備,這是2019年的芯片原型機圖紙,比啟點的專利申請早了整整三年。
李哲的律師臉色驟變,剛要開口反駁,蘇然已經打開了筆記本電腦:我們還查到,你通過空殼公司向劉凱支付了三百萬谘詢費,用於篡改股權估值。另外,誠信評估的法人已經指證你是主謀。屏幕上播放的銀行流水和錄音證據,讓會議室裡的股東們炸開了鍋。有人憤怒地拍桌子,有人立刻拿出手機聯係律師,李哲的律師則狼狽地收起了和解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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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權代持協議是你逼我簽的,趙磊指著屏幕上的轉賬記錄,你說不配合就曝光我當年的研發失誤,讓我身敗名裂。蘇然適時補充:根據《公司法司法解釋三》,以欺詐手段簽訂的代持協議無效。而且你們涉嫌侵犯商業秘密、職務侵占、虛假破產三個罪名,涉案金額超過五千萬。
門外突然傳來警笛聲,兩名警員走進來,徑直走向李哲的律師:我們接到舉報,你涉嫌偽造證據,麻煩跟我們走一趟。這場充滿硝煙的董事會最終以警方介入告終。周明遠看著被帶走的嫌疑人,長長舒了一口氣,轉頭對蘇然露出感激的笑容:多虧了你,星瀚總算能活下去了。
活下去還需要做很多事,蘇然拿出一份文件,這是我們整理的企業內部風險防控清單。星瀚的問題不是個例,很多科技公司重研發輕管理,給了內鬼可乘之機。她指著清單上的條款:比如核心數據訪問權限分級、股權變動全程留痕、定期開展合規審計,這些都是防範職場犯罪的關鍵。上次有個人工智能公司,就是因為沒做好權限管理,被合夥人盜走了芯片數據,差點倒閉。
林薇立刻接過清單:我們馬上整改,還要聯合行業協會做個倡議,提醒大家防範這類風險。窗外的陽光穿透雲層,灑在會議室的股權架構圖上。蘇然看著圖上被重新標注的股權比例,突然覺得這場較量的意義遠不止破案——它更像是給所有狂飆突進的科技企業敲響了警鐘,在追逐資本與技術的路上,永遠不能丟掉內控與合規的底線。
一個月後的星瀚科技總部,新的股權架構圖掛在了會議室最顯眼的位置。通過協議轉讓,周明遠收回了被代持的18股權;引入的戰略投資者帶來了三億資金,同時承諾不乾預核心研發;預留的15期權池用動態考核機製綁定了核心團隊,行權條件明確包含技術保密條款。
蘇然受邀參加重整完成後的首次股東大會,看著台上從容發言的周明遠,很難想象一個月前他還瀕臨崩潰。股東提問環節,有人提到劉凱案的最新進展:聽說他和李哲都認罪了?是的,蘇然接過話筒,法院已經受理了案件,涉案的七名嫌疑人全部落網,追回贓款兩千三百萬。值得注意的是,這起案件中80的證據來自公司內部的財務記錄和數據日誌,這充分說明內控建設的重要性。
她展示了一組數據:去年全國企業股權變更登記量突破兩百萬件,其中37涉及複雜變更,而因股權糾紛引發的犯罪案件同比上升了43。很多企業像曾經的星瀚一樣,忽略了股權代持的公證、股權轉讓的稅務申報這些細節,最終釀成大禍。台下響起一片議論聲,有股東舉手提問:我們公司也有期權池,該怎麼防範核心員工泄密?
可以參考星瀚現在的做法,蘇然指向屏幕上的內控流程圖,將技術權限與崗位職責綁定,離職時啟動數據審計;期權行權加入保密考核,一旦出現泄密立即回購股權。上海有家遊戲公司就是因為沒做到這些,被離職高管帶走代碼,損失超過兩千萬。會議結束後,周明遠送蘇然到樓下。一輛印著企業合規培訓的車停在門口,林薇正忙著接待前來取經的企業家。現在每天都有公司來谘詢內控建設,周明遠笑著說,我們把經曆寫成了案例手冊,還和律所合作開發了股權風險排查工具。
蘇然看著那本藍色封麵的手冊,封麵上印著一句話:股權是企業的根基,內控是根基的護欄。她突然想起審訊室裡劉凱的懺悔,他說自己當初隻是想多賺點錢,卻一步步滑向犯罪的深淵。如果當初星瀚有完善的內控體係,或許這場悲劇根本不會發生。手機突然響起,是隊裡的電話,說接到新的舉報,某生物科技公司涉嫌通過股權置換轉移資產。蘇然掛斷電話,快步走向自己的車。陽光灑在車頂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她知道,股權糾紛與職場犯罪的較量永遠不會結束,但隻要有更多企業覺醒,建立起堅實的內控防線,就能讓那些隱藏在陰影裡的貪婪無處遁形。
車駛離星瀚科技園區時,蘇然回頭望了一眼那棟嶄新的研發樓。樓前的廣場上,林薇正給企業家們講解著什麼,手勢堅定有力。她突然覺得,這場由股權重整引發的風波,最終開出了最意外的花——它不僅挽救了一家科技公司,更在一個行業裡播下了合規與安全的種子。而這,或許就是正義最深遠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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