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腳步聲遲疑地停留了片刻,最終還是輕輕離開了。
李昊躺在床上,聽著阿曼達的高跟鞋聲消失在走廊儘頭,才慢慢鬆開了緊攥著的懷表。
掌心被表殼硌出了一道深深的紅印,仿佛將“球圃英姿”四個字烙進了肉裡。
倫敦這個“家”的周末,總是從這種令人窒息的安靜開始。
第二天一早,他甚至沒和父親、繼母一起吃早飯,就自己搭上了返回南安普頓的火車。
窗外英格蘭的鄉村景色飛馳而過,他卻隻覺得一片模糊,心思早已飛回了那個陽光刺眼、滿是叫喊聲和草皮味的青訓基地。
隻有在那裡,抱著足球,他才感覺自己真正地活著。
南安普頓青訓學院,訓練場。
“回防!回防!詹姆斯,你的位置!”
青訓教練馬克的吼聲在空曠的場地上回蕩。
這是一場隊內分組對抗賽。
李昊身披藍色背心,像一道藍色的閃電,在綠茵場上不知疲倦地穿梭。
他的速度太快了。
一個簡單的邊路直塞球,原本防守球員已經卡住了身位,但李昊從外線硬是靠爆發的速度生生超車,一步就將球趟了出去,把對方甩在身後,引得場邊幾個觀戰的青年隊教練都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看到了嗎?李的速度簡直是一種犯規!”
助理教練對馬克低語。
馬克抱著胳膊,臉上沒什麼表情:
“光快沒用。你看他的處理球……”
話還沒說完,李昊在底線附近追上了球,幾乎沒有觀察,依仗著夢中和泥地裡磨煉出的本能,左腳一腳貼地傳中!
球速很快,但路線又平又直,精準地繞過了門前最危險的區域,直接傳給了另一側邊線……的對方球員。
“媽的法克!抬頭看!”
場上的英國隊友忍不住罵了一句,攤開雙手表達不滿。
李昊抿著嘴,沒有任何表示,扭頭就向回跑。
他知道問題所在,他的很多傳球選擇和配合意識,還帶著濃重的“野路子”痕跡和夢中單打獨鬥的影子,與英格蘭青訓強調的整體戰術格格不入。
訓練賽結束後,馬克把李昊單獨留了下來。
“李,你的天賦,特彆是速度和球感,是我見過最好的之一。”
馬克的開場白很直接,但他話鋒一轉,“但足球是十一個人的遊戲。你需要學會相信你的隊友,用這裡……”
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而不隻是這裡。”
他又指了指李昊的腿。
李昊沉默地點點頭。
教練說的沒錯,但他心裡憋著一股勁。
他習慣了用速度和技巧一個人解決問題,就像他小時候一個人麵對那麵老牆一樣。
“下周,u16有一場熱身賽,對手是切爾西青年隊。我會把你放入大名單。”
馬克看著他,“我希望看到你的改變。否則,你永遠隻會是一匹獨狼,而不是一個聖徒。”
切爾西。這個名字讓李昊的心臟猛地跳了一下。
那是豪門,是無數青年球員夢寐以求的舞台,也是檢驗他成色的試金石。
傍晚,他一個人留在訓練場加練傳中。一次又一次地將球踢向禁區裡假設的隊友位置。
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汗水再一次浸透了他的訓練服,就像多年前在梅州的老牆下一樣。
但這一次,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
周圍沒有李小東的大呼小叫,沒有熟悉的客家話嘮叨,隻有空蕩蕩的球場和冰冷的標準英語術語。
他喘著粗氣停下來,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前。
訓練服下麵,那枚懷表貼著他的皮膚,冰涼,卻讓他感到一絲奇異的安心。
就在這時,一個略帶調侃的聲音從他身後響起:
“嘿,‘獨狼’,教練走了,沒必要這麼拚命吧?”
李昊回過頭,看到一個個子已經很高、臉上還帶著點嬰兒肥的黑發男孩靠在門框上,是盧克肖。
他們同年,都是這一批裡最被看好的苗子。
李昊沒說話,隻是走過去撿回足球。
盧克肖走過來,聳聳肩:
“彆介意他們。那幫家夥隻是嫉妒你快得像個怪物。”
他腳上還穿著便鞋,卻隨意地顛了幾下球,動作協調得讓人羨慕。
“傳球嘛,多練練就會了。要不要我來幫你喂球?”
這是李昊來到南安普頓後,第一個主動向他釋放善意的同齡人。
李昊看著這個已經進入俱樂部重點培養名單的家夥,猶豫了一下,生硬地點了點頭:
“好。”
“酷!”盧克肖笑了,“不過說真的,你剛才那種傳中不行。你得搓出弧線,繞開後衛,找前鋒的頭……就像這樣……”
兩個少年的身影在夕陽下被拉長,一個教,一個學,皮球在兩人之間來回傳遞。
這是李昊在英國,第一次感覺到一絲微弱的、名為“隊友”的暖意。
但這份暖意很快就被周末回家的冰冷所覆蓋。
又一個周末,餐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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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偉強沒有再提語言的事,而是換了一個話題,語氣甚至帶著一絲興奮:
“小昊,好消息!律師說,再過一段時間,我們就可以提交永居申請了。很快,你就能拿到英國護照!”
李昊夾菜的手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