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雲層像一塊臟抹布，死死壓在“新雅典”那密密麻麻的摩天樓頂上，把自然光擋得嚴嚴實實。取而代之的是，一艘艘塗著霍蘭德派係標誌——一隻握著閃電的拳頭——的武裝宣傳飛艇，像一群餓極了的禿鷲，在樓宇間慢悠悠地轉著圈。
飛艇下麵掛著的大全息屏，不停地播放著精心剪輯過的畫麵：顧夜珩模糊的側臉，配上陰森森的音樂和“叛國？”“逃跑？”這種嚇人的標題；而霍蘭德將軍呢，總是出現在畫麵正中間，一臉嚴肅，背後是飄揚的聯邦旗幟，喊著“穩定！”“秩序！”“忠誠！”的響亮口號。這些吵吵嚷嚷的光和聲音，就像一張看不見的大網，把整個城市都罩住了，讓人喘不過氣來。
街上，平時擠得滿滿當當的人流少了很多。穿著黑製服、胳膊上同樣印著閃電拳頭的治安軍，五人一組，邁著整齊又沉重的步子，在光溜溜的路麵上走著，合金靴底敲在地上的聲音，就像節拍器一樣，一下下敲在行人的心上。他們警惕的眼睛掃過每一個角落，偶爾會攔下一兩個看起來“可疑”的市民，嚴厲地盤問。
空氣裡彌漫著一股怪味，是車尾氣、濕混凝土，還有種……像高壓消毒水的味道，讓人心裡不安。人們都急匆匆地走著，說話時習慣性地壓低聲音，眼睛快速地四處看，好像怕多說一個字就會惹來麻煩。一種看不見的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纏住了這座城市的脈搏。
在城市的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落，一棟有著上百年曆史、外牆爬滿乾枯藤蔓的老公寓樓裡，顧夜珩正躲在一個由父親舊部提供的安全屋裡。屋裡沒窗戶，唯一的光是從牆上嵌著的、散發著柔和冷光的應急燈帶裡來的，空氣裡帶著地下空間特有的、淡淡的黴味和金屬冷卻後的味道。他坐在一張簡易金屬桌前，麵前擺著三麵懸浮的光子屏幕，幽藍的光照著他棱角分明的側臉。屏幕上，數據流、新聞摘要、勢力分布圖像走馬燈一樣飛快地滾動、分析、重組。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在冰涼的桌麵上劃著，最後停在了桌麵一角那個不起眼的、外殼有點磨損的便攜式通訊器上。這是林曦留下的。他摸著金屬外殼上的小劃痕，手指微微停了一下。他的大腦正在飛快地轉著，分析著林曦他們強行突破邊境可能會遇到的七種主要攔截方案，評估著每種方案的成功率和風險，冰冷的數字和邏輯鏈條構成了他思考的主要內容。但是，在他那雙冰藍色眼睛的最深處，一絲被強行壓下去的、和理性無關的波動，就像深潭底偶爾泛起的微光，泄露了他內心最深處的擔憂——不是為了自己的安全，而是為了那個正穿越星海、奔向這片危險之地的身影。
就在這時，其中一麵屏幕的邊上亮起了代表最高優先級的紅色三角符號，同時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像水滴落下的提示音。顧夜珩的目光一下子集中了，手指離開了通訊器，在虛擬鍵盤上飛快地敲了幾下。
副官阿凱經過加密和扭曲處理的聲音，帶著電流的雜音，在狹小的空間裡響了起來：“將軍，情況越來越糟了。霍蘭德正在利用‘淨化派’襲擊和邊境不穩的借口，全力推動議會進行‘特彆授權法案’的投票。一旦通過，他將獲得宣布無限期緊急狀態、繞過議會監管、直接調動所有聯邦武裝力量的權力。”
顧夜珩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但聲音還是平穩得像沒風的水麵，聽不出一點波動：“預料之中的事。他需要法律上的外衣來掩蓋接下來的清洗。我們掌握的，關於他和邊緣星係那些軍閥秘密聯係的證據，整理得怎麼樣了？”
“線索很碎，像是被故意切成了無數段。”阿凱的聲音裡帶著壓抑的憤怒，“錢通過十幾個空殼公司流轉，最後消失在‘卡戎暗區’的黑市裡。通訊記錄也都是單次加密的幽靈信號，沒法直接追蹤到他的辦公室。但是，將軍，所有的碎片指向性都非常明確。他在構建自己的私人武裝網絡，規模可能比我們之前估計的還要大。”
“繼續收集，但要先保證自己的安全。”顧夜珩下達了指令，目光又落回了星圖上那幾個和霍蘭德走得很近的軍閥控製區，“我們需要更有決定性的東西，才能撕開他精心編織的保護網。”
“明白。”阿凱頓了頓，又說，“另外，我們監測到議會內部的支持聲音正在被係統性壓製，幾個原本態度模糊的中立派，最近收到的‘警告’明顯增多了。”
屋裡又陷入了沉寂，隻有設備運行發出的微弱嗡嗡聲。壓抑的氣氛像實體一樣，隨著屏幕上跳動的紅色警報符號，一點點侵蝕著空間。顧夜珩靠在椅背上，閉上眼，手指用力按著鼻梁，想驅散連日來缺覺帶來的疲憊感。他必須像下棋一樣，計算每一步，預判對手的每一個反應，在這片權力的泥沼中，保持絕對的冷靜和……等待。
突然——
一陣和這寂靜、緊張環境格格不入的音樂，透過厚厚的牆壁和隔音材料，隱隱約約地傳了進來。那是一首老掉牙的、旋律歡快甚至有點滑稽的《垃圾回收進行曲》，是城市環衛係統定時收運垃圾時的提示音。
顧夜珩猛地睜開了眼，冰藍色的瞳孔瞬間縮成了針尖。
不對。
他清楚地記得安全屋提供的周邊環境報告裡說，這條街區的垃圾回收時間，是標準時的每周三和周五的清晨。
而現在，時間是周二的下午。
這首不合時宜的、規律的垃圾回收車音樂，不是偶然路過的。它是他和外部警戒人員約定的、最高級彆的危險警示信號！意味著安全屋的外部監視點已經確認，有不明身份的、極具威脅性的力量正在靠近，或者……包圍圈已經形成了！
幾乎在音樂傳入耳中的同時，顧夜珩已經像獵豹一樣從座椅上彈了起來。他沒有絲毫猶豫，右手一掃，把桌麵上所有電子設備都強製進入了物理隔離的加密休眠狀態，左手則精準地抓起了那個舊通訊器塞進了內袋。動作流暢又迅捷，沒有一點多餘。
他剛剛建立不久的藏身點，可能已經暴露了。
敵人比預想的來得更快，更準。
他必須立刻轉移，再次潛入更深的黑暗之中。
問題是，對方是怎麼找到這裡的？是內部出現了漏洞，還是……霍蘭德動用了某些他還沒知道的追蹤技術？
撤離路線必須立刻重新評估，而下一個安全的落腳點又在哪裡？
喜歡星紋師：星際指揮官的神秘顧問請大家收藏：()星紋師：星際指揮官的神秘顧問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