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達旦不眠。
“砰!”
隨著一聲巨響,一束煙花在空中炸開,化作滿天星雨,紛紛揚揚地灑落下來。
這第一聲炮響,仿佛號令一般,四麵八方頓時應和起來。
紅的、綠的、金的、銀的,各色煙火此起彼伏,煙火的碎影投在窗玻璃上,明明滅滅,恍若流螢。
與現代通宵達旦慶祝新年的熱鬨場景一樣,皇城的除夕,同樣是個不眠之夜。
宮裡的摘星樓上早已豎起高達三丈的五彩八角天燈,宮內各處連廊與甬道上更是“蟻穿九曲珠光耀”,數不儘的宮燈交織輝映,將宮殿照耀得如同白晝。
此時,皇帝正帶著妃嬪及大臣一同觀看大儺儀,儀式歡騰的聲浪越過九重宮闕,漫過高牆,慢慢消散。
那聲浪來到冷宮時,熱鬨的聲響隻餘下一點微弱的回響。
冷宮裡沒有點著宮燈,隻有一盞怯生生的小油燈,火光如豆,勉強照亮桌前兩尺地。
張清越站在窗前,一動不動,冷風從各種破了洞的角落鑽進來,在她周身盤旋。
她在這裡住了許久,從一開始的一無所有,到後來的應有儘有。
這不大的一方天地,見證了她初穿越時的所有經曆過往。
“時間過得真快啊。”
張清越感歎了一聲,抬手看了下時間。
時間差不多了,她走到暗道入口,將早就準備好的女囚從暗道中往外拖。
被餓了一段時日的女囚身子很輕,像一捆枯柴,幾乎沒什麼分量,張清越輕而易舉的就把她扔到了那要滅不滅的油燈旁。
火光跳躍不定,映著兩張有些相似卻又截然不同的臉。
一張麵無表情,一張驚恐如待宰的羔羊。
女囚的眼睛快速眨巴著,她想呼救,想求饒,嘴裡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映著昏黃的光,她眼裡的光一點一點滅了。
她早就知道自己的用途,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生命很快就要到儘頭。
張清越蹲下身,溫暖乾淨的手指輕輕拂開女囚額前汗濕的亂發,仔細端詳著這張臉。
眼前這張臉,與她有八九分相似,身形也像了八九分,唯獨那眼神,與她一點都不一樣。
張清越抬起她的下巴,麵無表情的問了一句,“怕死?”
女囚點點頭,不知想到了什麼,又搖了搖頭。
張清越輕笑一聲,又問,“恨我?”
女囚沒有猶豫,飛快的搖頭,眼裡盛滿了祈求。
張清越了然的開口:“放心,你那個素未謀麵的妹妹會好好活著。”
聽到這個承諾,女囚的眼淚終於滾落下來,劃過蒼白的臉頰。
張清越不再看她,利落地將一件半舊不新的宮裝給她換上,又將一個修補過的玉鐲套到她手腕上。
仔細檢查了一番,確認無誤之後,她伸手拿起了那盞搖曳的油燈。
此時,外麵的爆竹聲忽然大作,子時到了,到了迎新送舊的時候。
“蒼天佑我,今夜過後,便是新生。”
張清越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毫不猶豫的將油燈傾覆。
火光猛地竄起,貪婪地舔舐著女囚身上乾燥的衣物,火勢瞬間蔓延開來。
熱浪撲麵,將那張與她八九分相似的臉吞沒。
張清越最後看了一眼在火焰中扭曲的身影,旋即轉身,快速沒入暗道。
暗道石門在她身後合攏,將所有的光、熱、聲響,以及那一具正在燃燒的軀殼,徹底隔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