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五,艮牛耕春。
五路接財神,東西南北中,財富五路通。
天色還未大亮,村子裡已經陸陸續續響起了鞭炮聲,空氣裡彌漫著濃重的硫磺味。
能知打了個哈欠,眼角擠出生理性的淚水,手裡那柄紮掃把的竹枝粗糙,磨得他手心發紅。
能可則背著手在他身後不斷踱步,像閱兵台上的將軍審視她的兵。
“老弟,認真點,角角落落,旮旮旯旯,都得掃到!”
她指了指沙發底,“錢窮鬼最是奸猾,就愛鑽沙發底,你可彆掃漏了。”
能知沒吭聲,隻是把掃把往前又捅了捅,灰塵混合著過年時落下的幾瓣瓜子皮和糖紙屑一股腦被掏了出來,揚起一片細小的煙塵。
“咳咳。”
能可往後跳了半步,嫌棄地揮揮手,“我是讓你認真點掃,沒讓你使那麼勁兒大!掃地也要學會用巧勁兒知道不?”
能知直起腰,一臉無語的看向她。
能可一眼就看出來他不服,抬手從沙發腳沾了點灰,“看看,這什麼?這是灰!糧窮鬼就愛附在這上頭,你掃不乾淨,明年咱家鍋裡就會老差一碗米。”
“在掃了!在掃了!”
能知終於忍不住回嘴,聲音悶悶的,“你光動嘴皮子,怎麼不見你來掃?”
“我光動嘴皮子?我這是運籌帷幄!”
能可伸著手繼續指手畫腳,“那邊,窗台那條縫,還有那,門縫後麵那塊地兒,都得仔細掃。我跟你說啊,壽窮鬼個子小,最喜歡找那種地方貓著,你稍微偷個懶,它就趴你背上,明年準叫你腰酸背痛腿抽筋,跑個八百米都能讓你喘得像條死狗。”
“狗屁的死狗!”
能知一邊揮舞著掃把,一邊小聲嘀咕:“都二十一世紀了,還搞這種封建迷信。”
嘀咕歸嘀咕,在絕對的血脈壓製下,能知也隻能咬著後槽牙,把掃把調了個頭,用細的那邊使勁去摳窗縫和門縫。
他摳一處,能可檢查一處,對掃五窮這事,可萬萬不能馬虎。
能可小時候最喜歡聽村裡的老人講故事,聽的最多的就是大年初五要掃的那五個窮鬼的故事。
在老人們口中,那五個窮鬼,不是青麵獠牙的怪物,卻比怪物還難纏。
它們是無形的厄運,是卡在命運齒輪裡的沙礫,是飯裡的砂、衣上的破洞、是夜半的歎息和床頭的藥罐子,涉及生活的方方麵麵,誰願意被它們纏上?
反正能可是堅決不希望自家被它們纏上的,一點都不想。
這不,她的聲調忍不住又拔高了點,“用點心啊,老弟!”
“用點心用點心,那你倒是把點心拿出來給我用啊。”
能知嘟嘟囔囔,能可心中一緊,連忙伸手捂他的嘴,“彆說話!吉窮鬼可小氣了,你心裡嘟囔它,它立馬就知道,回頭就讓咱家雞飛狗跳,一年沒個安生。”
能知手下沒停,掃得更狠了,“我哪敢嘟囔它?我嘟囔的明明是你。”
“嘟囔我?”
能可愣了一下,反而笑了,“嘟囔我好,嘟囔我也行,把我嘟囔煩了,總比被窮鬼纏上強。”
說著,她語氣放緩了些,語重心長道:“命窮鬼是頭子,最狠,它要是賴著不走,其他四個就都來了。那才叫真完蛋。老弟,為了咱家的幸福生活,你得掃徹底點兒,把它們老窩端了。”
能知不說話了,隻是埋頭苦掃。
他從牆角掃到桌底,從屋裡掃到屋外,掃攏的垃圾越來越多,成了一小堆。
看著那一小堆垃圾,能可心裡很是膈應,總覺得裡麵真藏著五個看不見的、正準備作祟的小鬼。
“搞走,搞走,得趕緊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