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方才不是極喜歡那盞無骨花燈嗎?”
小丫鬟綠荷捧著方才猜謎得來的小蝦花燈,不解地小聲問,“我看您盯著那盞花燈看了許久,謎底也猜中了,為何管事要取燈時,您卻又說不要了?”
雲蘇的目光落在手中那因為有些融化而更顯瑩潤的糖畫上,唇角彎起一個極淺的弧度,聲音輕柔似晚風。
“你看,今夜這整條長街,光華璀璨,可最奪目、最特彆的,是不是唯有最高處那一盞?”
“這倒是。”綠荷重重點頭。
“這元宵每年隻有一次,這最漂亮的花燈每年亦隻有一盞,若我因猜中了謎題便將它取走,於旁人而言,豈不是獨獨漏了最美的一道風景,那該是多大的遺憾。”
綠荷眨眨眼,似懂非懂,“所以……您答對了謎題,卻堅持把花燈留在原處,是為了讓更多人都能看到今年這盞最漂亮的花燈?”
“是啊。”
雲蘇的笑意深了些,“將它帶走,我不過得一盞燈,獨自歡喜片刻。可若讓它留在那裡,便能點亮無數人的眼睛,換來無數聲驚歎和一整晚的圓滿。你說,哪個更好?”
聽到這話,綠荷頓時覺得自家小姐的身影愈發高潔起來,眼神裡充滿了純粹的欽佩,“小姐,您真好!您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樣!”
雲蘇打趣般看向她,“像天上的月亮一樣?是哪樣?”
綠荷沒想到小姐會追問,一下子被問住了。
她又是抓耳,又是撓腮,小臉憋得通紅,努力思索了好半天,才勉強憋出一句話來,“就、就是……很亮!很乾淨!照在人身上……嗯……有點涼絲絲的,但是很舒服!”
她越說越急,越急越詞窮,最後幾乎要跺腳,“哎呀!反正就是頂好頂好的!奴婢嘴笨,說不好,但小姐您肯定能聽明白的。”
看著綠荷急切的模樣,雲蘇伸出手,用指尖輕輕點了一下她的額頭,笑道:“好好好,小姐是頂好頂好的小姐,咱們綠荷也是頂好頂好的綠荷。”
綠荷見小姐笑了,這才鬆了口氣,捂著被點的額頭,憨憨地笑起來,“小姐您慢點走,前頭人多,仔細彆被撞著……”
“好,聽你的。”
雲蘇回頭最後看了一眼那盞懸在最高處的無骨花燈。
那盞花燈依舊在高處,靜靜流轉著月華般的光暈,吸引著下方一輪又一輪的驚歎與駐足。
不愧是今年的花燈之王啊,哪怕隔著這麼遠的距離,依舊美得讓人心醉。
雲蘇收回視線,頭也不回的往前走了。
事實上,她放棄那盞燈,最首要的緣由,並沒有像她說的那般光風霽月。
那盞燈太美,太特彆,她今夜若是將其帶走,明日“雲家大小姐才貌雙全,獨占元宵鼇頭”的傳聞便會沸沸揚揚地傳遍京城。
雲蘇不想被推到風口浪尖,更不想因此又落入某些人的算計之中。
重活一世,她有不得不報的仇,也有想要保全的人。
那盞燈固然美得驚心,但也暗藏著危機,雲蘇不想碰。
借它成全一個“樂於分享”的美名,順便規避掉許多可能會發生的風險,於她而言,是一舉兩得的選擇。
隻不過,這些深藏的滄桑與算計,就沒必要對天真爛漫的小丫鬟言明了。
就讓她以為,她家小姐真的是一個心腸柔善,願與眾人同樂的好人吧。
月上中天,清輝遍灑。
元宵夜的另一出好戲,這才剛剛開場。
未婚的少年、小姐們早就按捺不住,三五成群的潛入了菜畦。
小姐們手中還提著小小的燈籠用作照明,少年們乾脆摸著黑,窸窸窣窣地四處亂竄。
“快!這邊!這邊的蒜苗長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