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透,療養院在高原的靜謐中蘇醒。
夏小棠陪著錢爺爺在院子裡緩步走著,露水沾濕了鞋尖。
“昨晚睡得可好?”錢爺爺的聲音溫和如常。
夏小棠的腳步微微一頓:“爺爺……我可能還沒完全適應高原。總出現幻覺。在醫務室,還有昨晚在天台……我都好像看見許湛了。”
錢爺爺拄著拐杖繼續往前,布滿皺紋的臉上掠過一絲深意:“看到他以後……你釋懷了嗎?該放下了吧…”
夏小棠淺笑著搖了搖頭,“怎麼說呢。”
她答得很委婉,“在青州時,他連來我夢裡都舍不得。可在這裡……若能天天見到他,我寧願永遠不回去。”
“傻孩子……”錢爺爺輕歎,“不回去,安安怎麼辦?你母親怎麼辦?”
他的目光投向遠方的雪山:“卓瑪他們定的是哪天的車票?”
“十五號。”
“還有兩天……”錢爺爺若有所思,“兩天……差不多夠了……”
“夠了?”夏小棠不解。
“夠想清楚了……夠再看看……你說的幻影……”爺爺說著已走到前麵,留她獨自思量。
傍晚,夏小棠又一次登上天台。
夕陽正沉向雪山背後,將天幕染成溫柔的橘色。晚風裹挾著雪意,輕撫她的麵頰。
她第一次如此虔誠地期盼神明的存在——期盼這片土地真能成為連接兩個世界的渡口。
走到昨夜那個身影停留的地方,指尖輕撫冰涼的欄杆。
“今晚,”她對著漸暗的天色輕語,聲音裡帶著期盼,“你還會來嗎?讓我再看看你……好嗎?”
雙手合十。最後一縷天光落在她微顫的睫毛上,宛若神憐。
……
夜色漸深,高原的寒氣漫上來。
夏小棠抱著絨毯和墊子再次踏上天台。她在熟悉的角落鋪好墊子,將自己裹緊,目光始終鎖著欄杆旁的那片空地。
時間在寒風中緩慢流逝。
星光在夜幕上劃過軌跡,從東邊漸漸移到頭頂,欄杆旁卻始終空蕩。
她的心跳從急促到平緩,再到幾乎凝滯。
寒氣透過毯子滲進來,指尖在黑暗中漸漸冰涼。
淩晨時分,她終於不得不承認——今夜,他不會來了。
……
第二天她醒得極早。
窗外才蒙蒙亮,她就起身整理床鋪。這是在療養院的最後一日了。
一整天她都心不在焉——讀報讀錯了行,陪爺爺散步時總忍不住望向天台。
傍晚,她提前一個小時就上去了。這次帶了更厚的毯子,她把墊子鋪在老位置,麵向欄杆,像等待一個鄭重的約定。
可直到星光再次灑滿夜空,直到月亮升到中天,那個熟悉的身影始終沒有出現。
她守到半夜,守到黎明,守到天邊泛起魚肚白。
欄杆旁,始終隻有她一個人的影子。
當第一縷晨光照亮雪山之巔時,她的心也跟著跌入穀底。
她緩緩起身,折疊好墊子和毯子。指尖最後一次撫過那截冰涼的欄杆。
“許湛,今天我就要離開了…”她對著空蕩蕩的欄杆,聲音帶著哭腔,“你真的……不想再見我一麵嗎?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