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屹把自己關在書房裡已經大半天了。度支司那邊傳來的消息,像塊冰坨子塞在人心裡——軍餉,又拖了。理由冠冕堂皇,什麼賬目核對需時、庫銀調度不易,聽得他手下的親兵牙根癢癢,卻拿那些文官沒轍。邊關等著米下鍋,朝廷卻在這摳那點時間差,趙屹指節捏得發白,周身的氣壓低得能擰出水來。他甚至動了念頭,是不是真要把皇上賞的那處宅子給賣了應急。
蕭沐雲在偏院裡,都能感覺到那股子憋悶的“劫氣”越來越重,沉甸甸地壓過來。她心裡急得冒火,可天規像道緊箍咒,勒得她動彈不得。直接變錢?那是找死。插手財運?立馬遭雷劈。她得想個轍,一個既不讓天上察覺,又能把事兒辦成的法子。
蕭沐雲這回學乖了,硬往上湊除了惹人懷疑啥用沒有,太蠢了。她得用彆的法子摸清軍餉的底細。
現在她最大的倚仗就是院裡那棵老槐樹。這老樹根須紮得深,年頭又久,王府裡大大小小的事,它就算沒親眼看見,也能從泥土的震動、路過下人的閒話裡咂摸出點味道來。她每天雷打不動地給老樹送點微末的生機,就像給線人付酬勞,老槐樹也樂意,絮絮叨叨跟她扯很多。
光靠老樹還不夠,消息得相互印證才作數。她讓霜枝成了她的另一雙耳朵。小丫頭起初不情願,嘟囔著“郡主我們是不是要改行當探子”,蕭沐雲就哄她,說這是玩一個新的遊戲,看誰聽到的趣事多。霜枝信了,跑腿更勤快了,廚房裡嬤嬤們抱怨月錢又短了,門房小廝議論哪個官老爺又被參了,她都豎著耳朵聽來,一五一十學給雲芷聽。
蕭沐雲自己也沒閒著。她如今是“傻郡主”,傻子有傻子的好處,就是沒人防備。她故意在王府那些管事嬤嬤經過的地方晃悠,假裝蹲在地上看螞蟻,其實耳朵支棱著,捕捉那些零碎的交談——“度支司那幫老爺,心黑著呢…”、“七皇子府上最近…”。她還溜達到離度支司衙門不遠的那條街,蹲在茶樓對麵的石階上玩石子,一聽就是大半天,那些官員下值後出來透口氣,三三兩兩站著閒聊,難免漏出幾句關鍵。
她把老槐樹的“記憶”、霜枝聽來的牆角、自己裝傻摸來的零碎信息,全都擱在一塊兒琢磨。像拚一幅缺了好多塊的圖,慢慢描出了軍餉拖欠的輪廓。問題不在國庫空虛,是有人卡著脖子,在“時間”上做了手腳。有個姓王的主事,像是七皇子的人,專門鑽賬期的空子,把錢挪出去放利,玩脫了或者根本就是故意,想讓趙屹難堪。
摸清了門道,下一步就是找錢填這個空檔。她不能變錢,但能“指路”。她想起老槐樹提過城西“瑞昌號”的範老板,人實誠,家底厚,早年受過邊軍的恩。一個計劃在她腦子裡成形了。她得讓範老板“自己”想到,把這筆即將被挪用的軍餉,用彆的名目先墊上。
有門兒!蕭沐雲腦子轉得飛快。她不能直接讓範老板給趙屹送錢,那太紮眼。得讓他“自己”想到辦法。
雲芷心裡有了盤算,但怎麼讓範老板“自然而然”地想到借錢給趙屹,還是個技術活兒。直接找上門說肯定不行,太刻意,容易留下把柄。她得設計一套“巧合”,讓範老板自己琢磨出這個主意。
第一步,得讓範老板知道趙屹的難處。這事兒不能大張旗鼓,得是“悄悄話”傳到他耳朵裡。她找來霜枝,如此這般地吩咐了一番。
這天下午,範老板恰好在將軍府附近的一家綢緞莊看料子。就在他挑揀的時候,隱約聽見將軍府後門那邊,兩個像是府裡采辦下人打扮的漢子,一邊等人一邊低聲抱怨。
一個說:“……唉,這日子難的,將軍愁得好幾宿沒合眼了。”
另一個接話:“可不是嘛!我聽說,將軍連皇上賞的宅子都動了心思要賣!就為湊那點軍餉!度支司那幫龜孫子,真不是東西!”
“噓!小聲點!彆讓人聽見……”
兩人又嘀咕了幾句,正好等的人來了,便匆匆走了。範老板手裡捏著一段綢子,愣在了原地。趙將軍要賣禦賜的宅子?這得是難到什麼地步了?他心裡頓時不是滋味。邊關將士保家衛國,卻連餉銀都拿不到,還要主將變賣家產?於公於私,他都覺得憤慨。
這事兒在他心裡埋下了種子。
沒過兩天,範老板在店裡整理舊物,翻出一本泛黃的流水賬冊,是十幾年前的老賬了。他隨手翻看,裡麵大多是些陳年往來的記錄。忽然,他手指停在一頁上,上麵模糊地寫著一支邊防軍的番號,旁邊還有個潦草的姓氏——“趙”。他正看著,窗外一陣風吹過,一片枯黃的槐樹葉打著旋兒飄進來,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那“趙”字上。
範老板心裡咯噔一下。這……也太巧了。他不由得想起前兩天聽到的“閒話”,又聯想到自家和邊軍那點淵源。他年輕時跑塞外,遇過馬匪,貨物搶光了,人也差點渴死,是一支巡邏的邊防軍救了他,帶隊的就是個姓趙的校尉,雖然趙校尉根本沒當回事,說是職責所在不必言謝,但這份情他一直記著。看著賬本和樹葉,他總覺得像是某種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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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在這段時間,他又為一樁生意發愁。他想做一批邊境特產的皮貨生意,利潤可觀,但缺個可靠的引路人打通關節,正在物色人選。這幾天愁得他嘴角起泡。
這幾件事——聽到的閒話、賬本的巧合、眼前的商機——像幾根線頭,突然在範老板腦子裡碰到了一起。他猛地一拍大腿!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
一個絕妙的主意蹦了出來:他可以把這筆準備用來做皮貨生意的定金,以“預付貨款、支援邊防”的名義,先借支給趙將軍應急!這豈不是一舉三得?
第一,解了趙將軍的燃眉之急,全了報恩之心。
第二,這筆錢成了他和軍方合作的“定金”,等於找到了最可靠的引路人,他的皮貨生意穩了。
第三,這事做得漂亮,還能賺個仗義疏財的好名聲,對生意長遠有利。
範老板越想越覺得這主意簡直是老天爺賞的!他立刻精神抖擻地吩咐夥計備車,準備厚禮,他要親自去將軍府拜會趙將軍。
這一切,看似都是範老板自己的“靈光一閃”,卻不知每一步,都在某個“傻郡主”的精心算計之中。雲芷通過老槐樹感知著範老板的動向,知道他上了鉤,心裡稍稍鬆了口氣。這第一步,總算邁出去了。
沒兩天,範老板就主動找上了趙屹的門,把自己的想法一說。趙屹愣住了,這簡直是困極了有人送枕頭。他仔細看了範老板的契約,條件公道,甚至可以說是優厚,看不出什麼陷阱。他狐疑地看著範老板:“範東家,此舉……”
範老板自己也有點恍惚,搓著手笑:“不瞞將軍,就是突然這麼一想,覺得……冥冥中自有安排吧。許是老天爺看不下去忠良受難。”
軍餉的事兒就這麼悄無聲息地解決了。趙屹心裡的石頭落了地,但對這“意外之喜”的源頭,卻畫上了一個大大的問號。太巧了,巧得讓人不安。他回想起來,好像前幾天在茶樓外,是瞥見過那個靖王府的傻郡主身影,一晃就沒了。還有一次,在度支司衙門口不遠,似乎也見過她那個小丫鬟在路邊玩。
都是巧合嗎?趙屹看著窗外,眉頭慢慢皺了起來。那個總是看起來懵懵懂懂的郡主,到底是真的傻,還是……他心底那點疑慮,像水底的暗流,悄悄湧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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