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練留下的線索指向極北之地,那是連飛鳥都難以逾越的苦寒絕境,萬裡冰封,人跡罕至。莫說她如今隻是個困於深宅的凡人郡主,即便是前世身為財神,想要在短時間內從那種地方取回一味特定的靈草,也絕非易事。
時間一天天過去,蕭沐雲通過老槐樹模糊的感知,能清晰地察覺到趙屹身上那股屬於他的氣運軌跡,正變得越來越混亂、駁雜。原本清正平穩的流光,如今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麵,劇烈地波動著,時而洶湧如潮,時而滯澀如淤,其中還夾雜著一絲令人不安的陰寒濁氣。這顯然是那逆運蠱在不斷侵蝕、放大他的情緒,引動情劫的征兆。
不能再等了。每拖延一刻,趙屹的心神就被蠱毒多侵蝕一分,失控的風險就增大一分。硬闖極北之地取藥,無異於癡人說夢。必須想彆的辦法,一條能借他人之力,更快、更穩妥拿到冰心草的路子。
就在她苦思冥想時,霜枝帶回了一個消息:“郡主,聽說七皇子最近往顧大學士府上跑得可勤快了,禮物送了一車又一車,就想拉攏顧大人呢。”
蕭沐雲聞言,眼睛微微眯起。七皇子?拉攏顧家?一個念頭閃電般劃過腦海。借力打力!既然自己拿不到,何不讓彆人“心甘情願”地送上門來?
蕭沐雲打定主意,便開始不動聲色地鋪開她的網。第一步,落在顧知雪身邊。她找來霜枝,細細叮囑:“你找個由頭,去顧府後院尋相熟的丫鬟說話。閒聊時,裝作不經意地提起,就說……你隱約聽咱們府裡請安的嬤嬤議論,顧小姐近日似乎心神不寧,夜裡睡不踏實,偶爾還覺得心口發悶。太醫瞧了,也隻說是思慮過重,沒個準話。你再說,你聽了也跟著擔心。”
霜枝心領神會,第二日便借著送還花樣的機會去了顧府。在後院井邊遇到顧知雪的貼身丫鬟繡兒,兩人一邊洗衣一邊閒聊。霜枝按著吩咐,歎口氣道:“繡兒姐姐,我聽說你家小姐最近身子不太爽利?夜裡睡不安生,還胸悶?唉,真是讓人揪心。”繡兒不疑有他,也跟著歎氣:“可不是嘛,小姐心思重,咱們做下人的也隻能乾著急。”
幾乎在同一時間,蕭沐雲將心神沉入老槐樹盤根錯節的根係。她的意念如同最纖細的蛛絲,沿著地脈悄然延伸,最終縈繞在城西那家七皇子時常光顧的“清茗軒”茶樓之下。她小心翼翼地引導著,將一絲關於“冰心草”的模糊信息,混入茶客們紛雜的思緒漣漪中。
於是,次日午後,茶樓大堂裡,幾位看似尋常的茶客品茗閒談時,其中一人便會“偶然”想起什麼似的,說道:“哎,你們可曾聽過一種叫‘冰心草’的奇物?據說隻長在極北苦寒之地的冰縫裡,有凝神靜心的奇效,千金難求啊!”另一人便會接口:“可不是嘛,那等寶貝,怕是隻有宮裡的貴人,或是手眼通天的人物才弄得到嘍……”話語聲不高不低,恰好能飄進雅間裡正獨自品茶的七皇子耳中。
消息如同投入水麵的石子,漣漪很快蕩開。七皇子趙昭華安插在顧府的眼線報回了顧小姐“憂思成疾”的消息,而他在茶樓放鬆時,也“恰好”聽到了關於冰心草的傳聞。他頓時大喜過望,真是想睡覺就有人遞枕頭!正愁沒有合適的厚禮打動那位清高孤傲的顧大學士,這冰心草簡直是天賜良機!他仿佛已經看到顧知雪感動的笑容,以及顧家倒向自己的美好前景。
他立刻動用手下精銳勢力,不惜重金,動用八百裡加急,以最快速度從極北之地弄回了一小盒珍貴無比的冰心草。他親自挑選了精美的禮盒,鄭重其事地派人送往顧府。
顧知雪收到這份突如其來的厚禮,卻是滿心困惑。她身體康健,何來憂思成疾?七皇子的意圖昭然若揭,她與父親對視一眼,心照不宣。顧家秉持中立,絕不卷入皇子爭鬥。她婉言謝絕了禮物,命人原封不動地退回。
恰在此時,蕭沐雲“碰巧”來顧府找顧知雪說話。她一進門,目光就被桌上那個尚未送還的、打開的錦盒吸引住了。盒內襯著絲絨,幾株晶瑩剔透、宛如冰雕的淺藍色小草靜靜躺著,散發著淡淡的清涼氣息。蕭沐雲的眼睛瞬間亮了,她小跑過去,指著冰心草,臉上露出毫不掩飾的喜愛,傻乎乎地說:“哇!姐姐,這個草好好看!像雪做的!亮晶晶的!”
顧知雪見她那副孩子氣的模樣,又想起近日府中關於趙屹脾氣暴躁、冷落沐雲的傳言,心中一動。這冰心草既已送來,退回去反而顯得刻意,不如……她溫和地笑了笑,將錦盒輕輕推到蕭雲芷麵前:“妹妹既然喜歡,就拿回去玩吧。擺著看看,或許……能讓心情舒暢些。”她這話一語雙關,既指草藥的安神之效,也暗含寬慰之意。
蕭沐雲心裡樂開了花,計劃通!表麵卻努力維持著懵懂,緊緊抱住盒子,甜甜地道謝:“謝謝姐姐!姐姐最好了!”
這消息怎麼可能瞞得過趙屹?他很快得知,七皇子給顧知雪送了厚禮冰心草),而顧知雪轉手就送給了蕭沐雲。一股無名火猛地竄起,混合著體內蠱毒的躁動,幾乎瞬間衝垮了他的理智。七皇子為何突然討好顧知雪?顧知雪為何收下?又為何輕易轉贈給沐雲?她們之間的關係何時變得如此親近?難道……七皇子想通過顧知雪拉攏靖王府?還是……顧知雪對沐雲彆有用心?各種猜測夾雜著強烈的醋意和失控的占有欲,在他腦中翻騰。
他再也按捺不住,徑直去了那個小院。蕭沐雲正抱著冰心草的盒子,愛不釋手地看。趙屹沉著臉走進來,目光死死盯住那個盒子,聲音冷得能凍死人:“……你就那麼喜歡……彆人送你的東西?”
蕭沐雲被他嚇了一跳,抬起頭,茫然地看著他:“啊?……這個草……好看……”
趙屹見她這副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一把奪過盒子,作勢就要扔掉。可手指碰到那冰涼的盒身,動作又僵住了。他死死攥著盒子,胸口劇烈起伏,半晌,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這東西配的盒子太差!我……我給你找個更好的玉瓶來裝!”說完,他緊緊攥著那盒冰心草,轉身大步流星地走了,留下蕭沐雲一臉懵然地站在原地。
蕭沐雲看著他怒氣衝衝的背影,眨了眨眼,心裡又是好笑又是無奈:“這醋吃的……差點把解藥給扔了!不過好歹藥引是到手了。”
解藥的材料終於齊備,但趙屹這壇陳年老醋徹底打翻了,情緒比之前更加不穩。蕭沐雲必須儘快配製出解藥,同時還得想辦法安撫這隻因為誤會而徹底炸毛的冰山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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