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葉還魂草用暖玉盒子裝著,藏在雲芷貼身的衣袋裡,能感覺到一絲微弱的生機在緩緩流動。可雲芷的心一點都沒放鬆下來,反而揪得更緊了。草藥是采回來了,怎麼用?趙屹還昏迷不醒,臉色一天比一天差,禦醫已經暗示要做好最壞的打算了。
她把自己關在房裡,對著那殘缺的古房發愁。方子上說,這草不能直接吃,藥性太烈,虛不受補,反而會要命。必須用特殊古法煉製,化去燥烈,隻留精純生機。煉製方法看得雲芷頭皮發麻:需要“文火慢燉,七七四十九個時辰”。四十九個時辰!那就是整整四天多,差不多五天五夜!火不能大,不能小,必須保持一個極其穩定的狀態,中間不能停,一停藥性就廢了。這還不算,煉製的地方還得選在“陽氣充沛之地”,說是能助長藥性,中和草裡自帶的陰寒。
時間,地點,兩個大難題砸在麵前。
在哪兒煉?她自己這個小院,位置偏,平時沒人來倒是清靜,可趙屹重傷後,這院子總感覺有點冷颼颼的,跟“陽氣充沛”根本不沾邊。而且連續五天五夜不熄火,藥味飄出來,怎麼瞞過王府裡那些眼睛?繼王妃和那兩個姐姐,巴不得她出錯。
雲芷揉著額角,在屋裡轉圈。霜枝端著茶水進來,看她愁眉苦臉,小聲問:“郡主,藥不是找到了嗎?怎麼還愁?”
雲芷歎了口氣:“煉藥麻煩,得找個穩妥地方,還不能讓人知道。”
霜枝也皺起眉:“是啊,這麼久,煙啊火的,藏不住啊…”
正說著,院門外傳來她爹靖王爺爽朗自認為)的笑聲:“芷兒!爹來看你了!將軍今日如何了?”
雲芷眼睛微微一眯,心裡那個念頭又冒了出來。看來,還得再“麻煩”一下她這位熱心腸的爹。
她趕緊示意霜枝收起藥方,自己快步迎出去,臉上擠出幾分疲憊和憂愁:“爹,您來了。”她聲音低低的,“將軍…還是老樣子,禦醫說…要看造化。”她說著,眼圈有點紅。
王爺一看,心裡那點“慈父”情懷立刻泛濫,連忙安慰:“彆急彆急!吉人自有天相!我兒放寬心!”
雲芷趁機拉住王爺的袖子,欲言又止:“…爹…有件事…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王爺一拍胸脯:“跟爹還有什麼不能說的!講!”
雲芷壓低聲音,顯得很神秘:“…我昨夜…又夢到那個老神仙了…他好像說…將軍的病…尋常藥石效力不夠…需要…需要借點陽氣旺的地方…熬製一種特殊的祈福湯藥…或許…能有一線生機…”她特意強調了“陽氣旺”和“祈福”。
王爺一聽“陽氣旺”,腦子裡第一個蹦出來的就是自己住的主院!他堂堂親王,真龍血脈自封的),住的院子坐北朝南,光照充足,下人多,人氣旺,這王府裡還有比他那更陽氣充沛的地方嗎?沒有!再聽“祈福湯藥”,這不跟他之前獻參救婿的功勞一脈相承嗎?這是老天爺或者老神仙又給他送表現機會來了啊!
他立刻挺直腰板,聲音都洪亮了幾分:“我當什麼事!這有何難!爹那院子,陽氣最足!正好偏院有個小廚房,平時不怎麼用,清淨!你就去那兒熬藥!需要什麼,儘管跟爹說!爹下令,絕對沒人敢去打擾你為將軍祈福!”
雲芷心裡鬆了口氣,臉上露出感激的神色:“…真的嗎?謝謝爹!就是…這藥熬製時間有點長,火候要求也怪…”
王爺大手一揮:“無妨!多久都行!需要什麼柴火炭火,爹讓人給你備足了!你放心煉!一切有爹給你做主!”他仿佛已經看到自己再次成為救婿關鍵人物的風光場麵了。
事情就這麼定下了。王爺雷厲風行,立刻回主院安排,把偏院小廚房清出來,派了兩個心腹守在院門口,嚴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打擾郡主為趙將軍祈福煉藥。
當天下午,雲芷和霜枝就帶著那株珍貴的九葉還魂草和一些掩人耳目的普通藥材,搬進了王爺主院的偏院廚房。廚房不大,但收拾得乾淨,門窗一關,倒也隱蔽。
煉藥開始了。這才是最磨人的階段。四十九個時辰,不能斷火。雲芷不敢假手他人,火候的掌控是關鍵中的關鍵,差一絲一毫都不行。她和霜枝輪流守著那個小小的藥爐。霜枝負責添柴看火,保證火不滅。雲芷則負責最精細的部分——感知火候。
她坐在爐前,眼睛微微閉著,全部心神都集中在藥罐裡。這不是用眼睛看,而是用她作為仙靈殘魂對能量和溫度的本能感知。她能“感覺”到藥湯裡每一絲細微的氣泡翻滾,藥力融合的微妙變化。她的手偶爾會輕輕調整一下爐灶的風門,或者示意霜枝添一根細柴,撤掉一塊炭。火苗始終保持著一種近乎恒定的、溫和的狀態。
白天還好,到了晚上,尤其是後半夜,人最容易犯困。霜枝守著守著,腦袋就開始一點一點,有次差點一頭栽進爐膛裡,嚇得雲芷趕緊扶住她。
“霜枝,你去睡會兒。”雲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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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郡主,您更累…”霜枝揉著眼睛。
“輪流休息,不能兩個都垮了。”雲芷態度堅決。
於是兩人輪班,一個守上半夜,一個守下半夜。雲芷幾乎沒怎麼合眼,大部分時間都守在爐邊。她不僅要注意火候,還得小心處理煉藥時散發出的淡淡藥氣。這藥氣帶著生機,對普通人來說是好事,但過於濃鬱容易引人懷疑。她悄悄引導著這些微弱的藥氣,絲絲縷縷地散入王爺主院的花草土壤中。
幾天下來,王爺驚訝地發現,自己院子裡的花啊草啊,長得格外茂盛,葉子油綠油綠的,花也開得特彆豔。他捋著胡子,在院子裡溜達,得意地對管家說:“瞧瞧!瞧瞧!這就是誠心祈福感動上蒼!祥瑞啊!本王這院子,風水就是好!陽氣足,連花草都沾光!”
管家連忙賠笑稱是。
就這樣,在王爺的“鼎力支持”和雲芷主仆不眠不休的守護下,四天多的時間艱難地熬了過去。到了最後幾個時辰,藥罐裡的湯汁已經收得濃稠,顏色也從墨綠轉為一種深邃的琥珀色,散發著一種難以形容的、沁人心脾的異香。
當最後一刻到來時,雲芷小心翼翼地將藥汁倒入早已準備好的玉碗中。湯汁晶瑩剔透,沒有絲毫雜質,中心仿佛有一點微弱的光芒在流動。
成了。救命的藥,終於煉成了。
雲芷端著那碗溫熱的藥,手微微發抖。這碗藥,凝聚了太多心血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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