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屹靠在床頭，麵前攤著雲芷和沈硯青這幾天彙總上來的東西：幾張畫著奇怪紋路的紙，是雲芷根據氣運感知描下來的“逆運之紋”；一疊沈硯青從度支司賬本裡摘抄出來的、關於那支“廣通號”漕運船隊的異常款項記錄；還有霜枝從碼頭那些老樹雜草那裡聽來的零碎消息，拚湊出那支船隊經常半夜裝卸貨，目的地不是官倉，而是京郊一座屬於七皇子名下的皇莊。
線索很清楚了。七皇子的人，利用漕運的幌子，在偷偷往那個莊園運送東西，很可能是靈玉，而且船上或者押運的人身上，帶著那種能吸走氣運的邪門印記。
“直接抓人？”趙屹的副將在一旁提議，“帶兵圍了那莊子，人贓並獲！”
趙屹沒說話，看向坐在屏風後的雲芷。
雲芷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來，很平靜：“現在抓，打草驚蛇。我們沒實證證明莊子裡有什麼。他們完全可以推說運的是普通貨物，印記也可以說是汙蔑。七皇子反咬一口，說我們栽贓，局麵更被動。”
沈硯青點頭附和：“郡主所言極是。賬目異常可以解釋，氣運之說難以取信朝堂。需從長計議。”
趙屹沉吟片刻：“你的意思？”
“讓他們運不成。或者，運過去了，也白運。”雲芷說，“得用巧勁。”
她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分兩步走，一步叫“釜底抽薪”，一步叫“將計就計”。
“釜底抽薪”，是斷他們的路。這支船隊的糧食，是從江南幾個固定的糧倉調撥的。沈硯青是度支司的官，有權限協調漕運計劃。他可以找個由頭，比如“統籌調度，平抑糧價”或者“某倉需檢修”，臨時調整一下那幾個糧倉的發運順序和時間。不用太久，拖個十天半月就行。讓“廣通號”的船隊到了地方，無糧可裝，或者必須繞遠路去彆的倉裝糧。這樣既拖延了時間，增加了他們的成本和風險，又不會直接衝突，讓對方抓不到把柄。
沈硯青立刻明白了：“下官明白。這就去辦，保證做得合情合理。”
“將計就計”，是給他們下套。雲芷打算親自去一趟那個京郊皇莊附近。不在莊子裡麵動手，而是在莊子外圍，找個隱蔽地方。她要用自己那點微末的本事，布個小陣。不是攻擊性的，是個“漏鬥”和“鏡子”。等那支帶著靈玉和逆運印記的隊伍進入莊子範圍時，這小陣會悄無聲息地偷走一絲絲靈玉的能量，同時像拓印一樣，把那逆運印記清晰地複製下來。偷走的能量很少，對方不易察覺。複製下的印記，就是鐵證。除此之外，她還要在偷來的能量上動點手腳，纏上一絲讓人倒黴的“晦澀”氣運，讓這些東西運進去，效果也大打折扣。
趙屹聽完，沒立刻表態。他仔細想了想，這法子確實更穩妥。不打草驚蛇，還能拿到證據，甚至給對方添點堵。他點了頭：“就按你說的辦。沈硯青，調度的事，你抓緊。雲芷，布陣…小心點。”
計劃定下，分頭行動。
沈硯青回到度支司，立刻召集下屬，拿出一套早就準備好的漕運調整方案，說得冠冕堂皇，都是為了朝廷大局、民生穩定。方案裡，巧妙地把“廣通號”依賴的那幾條糧道排在了後麵。下麵的人雖然覺得有點突然，但沈大人理由充分，手續齊全，也挑不出毛病，隻能照辦。
幾天後，“廣通號”的船隊按照原計劃抵達江南裝糧地，卻被告知糧倉暫時封存清點，需等候通知。船老大急得跳腳，卻毫無辦法，隻能乾等。消息傳回京城，七皇子府上的管事摔了杯子，卻也隻能催促下麵人想辦法找其他門路，這中間又得多花不少冤枉錢，還耽誤了時間。
另一邊，雲芷帶著霜枝，找了個由頭出城“上香”，悄悄摸到了京郊那座皇莊附近。莊子守衛森嚴，明哨暗崗不少。雲芷沒靠近，在莊子外一裡多地的一片小樹林裡停了下來。她讓霜枝放風，自己找了處草木旺盛的地方，靜心感應。她能感覺到，莊子方向有一股隱晦的吸力，不斷吞噬著周圍的氣運，應該就是逆運陣法的核心。
她屏息凝神，調動體內那點可憐的氣運之力，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勾勒出幾個簡單的符文。這不是攻擊陣法，更像一個陷阱，一個極其精密的觸發裝置。布陣花了將近一個時辰，雲芷額頭都見了汗。布好後，陣法光芒一閃，便隱入地下，消失不見。
完事後，兩人悄悄返回城裡。
過了幾天，沈硯青那邊調整漕運計劃的效果顯現了，“廣通號”的船隊遲遲湊不齊貨物，出發日期一拖再拖。七皇子那邊的人明顯焦躁起來。霜枝通過城外草木的“眼睛”，斷斷續續看到莊子裡的守衛似乎比平時緊張，還有幾次小騷動，好像是兩個守衛因為換崗時間吵了起來，差點動手。
又過了幾天，一支規模小一些、看起來像是運送補給的車隊，趁著夜色來到了莊子外。雲芷布下的那個小陣，微微震動了一下。雲芷在城裡立刻有了感應。陣法生效了。它像一隻無形的手，在那車隊進入範圍的瞬間，極其巧妙地“撈”走了一絲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靈玉能量，同時將車隊中某人身上攜帶的逆運印記，清晰地拓印了下來。不僅如此，一絲微不可察的、讓人心浮氣躁、容易出錯的晦澀氣息，也纏上了那批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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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枝派去監視的小鳥第二天傳回消息，說莊子裡好像不太平，有匹馬莫名其妙受驚撞壞了車，廚房還走了水，雖然沒燒起來，但鬨得人仰馬翻。
雲芷把複製下來的清晰逆運印記畫在紙上，連同沈硯青整理的賬目異常，一起密封好，由霜枝交給了趙屹的副將。證據鏈初步形成了。
做完這一切，雲芷稍微鬆了口氣。她開始檢查那個小“漏鬥”陣偷來的那一絲絲靈玉能量。能量很少，像一點螢火。但當她用意念去仔細感知時，心裡猛地一沉。在這絲微弱的靈玉能量深處，她感覺到了一股極其隱晦、卻讓她靈魂都戰栗的氣息——冰冷、純粹、帶著毀滅意味的魔氣本源。這氣息她太熟悉了，是姐姐雲緋的力量！不是簡單的沾染，而是如同印記般深植其中！
這說明，這些靈玉不僅僅是用來布陣的，它們本身就被姐姐的本源魔力浸染過，是姐姐恢複甚至增強力量的重要資糧！七皇子偷偷運送這些東西，不僅僅是為了布逆運大陣，更是在為雲緋提供補給！
雲芷看著指尖那一點微光，心情沉重。事情比她想的更嚴重。姐姐的手，已經伸得這麼深了。而這絲意外獲取的、帶著姐姐本源魔力的能量，像一塊燙手的山芋，也像一個危險的誘餌。她該怎麼處理它？
趙屹拿到了雲芷送來的證據。他看著紙上那個清晰的逆運印記，眼神冰冷。有了這個，再加上沈硯青的賬目，他就可以做點文章了。但怎麼用，什麼時候用，需要好好謀劃。
而雲芷發現的那個關於魔尊本源的秘密，得好好思索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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