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誰?”
這聲詢問乾澀嘶啞,不再帶有之前的殺意與冰冷,反而透著一股心力交瘁後的茫然,甚至隱隱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祈求。祈求一個能解釋她這荒謬一生的答案。
淩霄看著倚靠石壁、仿佛瞬間被抽去所有鋒芒的李秋水,眼中那絲悲憫之色漸漸化為一種極為清淡的平和。他並未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緩緩起身,袍袖輕拂,仿佛撣去了一場無謂爭鬥落下的塵埃。
“貧道是誰,並不重要。”他的聲音如同洞外流淌的泉水,清冷卻撫慰人心,“不過是山野修道之人,見眾生皆苦,偶發唏噓罷了。”
他向前緩行兩步,並未靠近,保持著一種令人安心的距離,目光再次落在那尊玉像上,又緩緩移回李秋水身上。
“前輩武功已臻化境,世間罕有敵手。西夏權柄,亦在掌握。若論世間凡人追逐之物,您似乎都已得到。”他的語氣平淡,像是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然則,前輩可曾靜下心來想過,耗儘餘生繼續困於這段早已腐朽的恩怨之中,與繼續追尋那鏡花水月般的‘逍遙’之境,孰輕孰重?”
李秋水身體微不可察地又是一顫,紗巾之下,嘴唇緊緊抿起。
淩霄繼續道,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叩擊著她搖搖欲墜的心防:“放下,並非認輸,也非怯懦。而是放過他人,更是……放過自己。無崖子道友已逝,童姥亦困守天山。這段糾纏了數十年的恩怨,早已成了一座囚籠,將你們三人各自禁錮其中,無人得脫。”
“前輩如今境界,距離那真正的‘天人交感’不過一步之遙。然這一步之遙,卻被自身心魔所阻,蹉跎數十載光陰,豈不可惜?”他輕輕搖頭,帶著一種純粹的惋惜,“若肯放下執念,轉而向內尋求己道,以您的資質與積累,豁然開朗,窺見更為廣闊天地,也並非虛妄。何必……何必執著於在這已然無解的殘局中,繼續磨損自己呢?”
這些話,如同溫暖的泉水,細細滲入她冰冷龜裂的心田。沒有指責,沒有說教,隻有冷靜的分析與一絲真誠的期許。她一生聽慣了阿諛奉承、恐懼討饒,或是惡毒的詛咒,卻從未有人如此平靜地對她說過這樣的話。仿佛她並非那個惡名昭彰的西夏太妃,隻是一個……走入歧路的修行者。
是啊……囚籠……
她忽然覺得無比疲憊,一種從骨髓裡透出來的倦怠。爭了一輩子,恨了一輩子,算計了一輩子,她真的……累了。那支撐著她的恨意一旦開始鬆動,巨大的空虛與疲憊便如同潮水般湧上,幾乎要將她淹沒。
她緩緩站直身體,不再是依靠,而是憑借自己的力量。雖然依舊顯得有些單薄,但那股咄咄逼人的戾氣,卻已消散了大半。她沉默了許久許久,久到洞外的水聲似乎都成了永恒的背景。
終於,她幽幽一歎。這一歎,不再是蘊含媚功的誘惑,也不是充滿怨毒的冷哼,而是真正充滿了複雜心緒的、屬於一個疲憊女子的歎息。
“……放下?談何容易……”
聲音很輕,帶著濃重的自嘲與無奈,卻再無殺意。
她抬起眼,目光複雜至極地看了淩霄一眼,那眼神中有審視,有探究,有釋然,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落寞。隨即,她又看了一眼那尊玉像,眼神不再充滿嫉恨,反而像在看一個與自己一般、被同一場夢魘困住的可憐人。
“罷了……”
她像是終於下定了某種決心,聲音恢複了少許力氣,卻不再是之前的腔調:“看在你今日……點醒我的份上,這舊地遺物,你拿去吧。”
她頓了頓,目光再次落在淩霄身上,深深地看著他,仿佛要將他這副模樣刻入記憶中:“小道士……希望他日再見,你我能把酒言歡,而非……刀兵相見。”
話音落下,她不待淩霄回應,白影一閃,已如鬼魅般飄向洞口。身影穿過水簾的刹那,似乎微微頓了一下,卻終究沒有回頭。
水簾晃動,落下串串珠玉。洞內再次恢複了寂靜,隻剩下水流不息的轟鳴,以及那尊沉默的玉像。
仿佛她從未曾來過。
一場本該你死我活的衝突,竟就這樣雲淡風輕地,消散於無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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