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鼓山外,人聲散儘,隻餘鬆濤陣陣,鳥鳴山幽。方才的喧囂、驚變、貪婪、敬畏,仿佛都被那無形的高人一言滌蕩,隻留下山穀固有的寧靜,以及那麵沉默厚重、隔絕了內外世界的山壁。
蘇星河領著弟子,遠遠守候在外,不敢靠近,更不敢打擾。老者臉上激動與感傷交織,時而望向山壁,時而合目祈禱,等待著那注定將改變逍遙派命運的傳承結果。
山壁之後,那間狹窄卻乾燥潔淨的石室內,景象卻與外界的寧靜截然不同。
虛竹怔怔地站在原地,臉上寫滿了巨大的茫然與無措,仿佛還沒從方才被強行推入洞中的眩暈感裡回過神來。他隻覺得一股龐大到無法想象、溫和卻又沛然莫禦的暖流,正從對麵那位被鐵鏈懸於半空、看不清麵容的老者體內,源源不斷地湧入自己身體!
這力量是如此浩瀚,仿佛無邊無際的大海,而他隻是一隻小小的溪流,瞬間被填滿、撐脹,卻又奇異地沒有感到太多痛苦,隻有一種渾身經脈都被洗滌、拓寬的酸麻與充盈感。他本能地想掙紮,想拒絕,卻發現身體根本動彈不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隻能被動地承受著這一切。
“孩子……莫怕……放輕鬆……”
無崖子的聲音斷斷續續,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欣慰與釋然。七十年精純無比的北冥真氣,連同他對武學的畢生感悟、逍遙派的諸般絕藝精髓,正通過這種最直接的方式,毫無保留地灌注給眼前這個天定的傳人。
他能感覺到,這少年心性質樸純淨,宛若未經雕琢的璞玉,正是承載他衣缽的最佳人選。雖然懵懂,卻暗合天道,遠勝那些心思駁雜、野心勃勃之輩。天意,果真玄妙。
傳功的過程,亦是生命最後力量的傾瀉。無崖子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生機正在飛速流逝,意識開始模糊,過往的種種——琅嬛福地的癡情,與師姐師妹的恩怨糾纏,被逆徒偷襲的憤懣,數十年的幽居歲月——如同走馬燈般在眼前流轉,最終卻都化為一抹淡淡的釋懷與遺憾。
遺憾未能真正逍遙,遺憾困於情障,遺憾……未能見到師門重現光彩。
如今,希望已托付了出去。
石室之外,鬆蔭之下,淩霄負手而立,神識卻早已將洞內情形“看”得清清楚楚。他並未乾預這注定的傳承,隻是靜靜旁觀。感受著那磅礴如海的力量轉移,感受著無崖子生命之火逐漸熄滅,感受著虛竹那具純粹軀體被動接納這翻天覆地變化時的懵懂與細微震顫。
他心中並無太多波瀾,唯有淡淡的唏噓。一代奇人,驚才絕豔,風流倜儻,最終卻落得如此下場,困守幽穀數十載,將畢生希望寄托於一場算計之後的傳承。是幸,亦是不幸?大道無情,緣起緣滅,莫過於此。
終於,石室內那澎湃的力量波動漸漸平息下來。
最後一絲真氣渡入虛竹體內,無崖子懸空的身體輕輕落下,靠在石壁上,頭顱無力地垂下,臉上竟帶著一絲解脫般的平靜笑容。他最後看了一眼麵前那依舊茫然、卻已脫胎換骨的少年,氣息徹底斷絕。
逍遙派第二代掌門,無崖子,溘然長逝。
虛竹猛地身體一顫,恢複了行動能力。他踉蹌一步,看著麵前仿佛隻是睡著了的老人,下意識地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冰涼。再無生機。
“老……老先生?”虛竹嚇了一跳,連忙縮回手,心臟砰砰直跳。他雖懵懂,卻也知生死大事。這位老先生把一股暖流給了自己,然後……然後就死了?
巨大的恐慌和一種莫名的悲傷瞬間攫住了他。他不知道自己得了什麼,隻知道一位老人死在了自己麵前。他“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對著無崖子的遺體咚咚咚磕了幾個頭,語無倫次道:“老先生……您……您怎麼了?您彆嚇小僧啊……小僧……小僧不是故意的……多謝您……您的暖流……”
他體內那浩瀚如海的力量因他心緒激動而微微動蕩,嚇得他趕緊收斂心神,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隻得傻傻地跪在那裡,看著無崖子的遺體發呆。
洞外,蘇星河似有所感,老淚再次縱橫而下,朝著山壁深深叩首:“師父……您一路走好……”他知道,傳承已然完成,師父……已然仙逝。
淩霄亦在心中默然一歎。神識之中,無崖子殘存的氣息正徹底消散於天地之間,而那具軀體內,則孕育著一股嶄新、龐大卻尚未被完全掌控的力量。
一個時代結束了。
另一個充滿變數的時代,則寄托在了這個心思單純、不知所措的小和尚身上。
江湖風波,命運流轉,皆係於此。
淩霄收回神識,不再關注石室內那小和尚的茫然與悲傷。此間因果,已然了結。他轉身,青衫微拂,悄然離去,將這最後的時光,留給了逍遙派自已人。
山風嗚咽,鬆濤依舊,仿佛在為一曲逍遙絕響,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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