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霄那句“何來終了”,如同冰泉瀉地,雖未能立刻澆滅那熊熊燃燒的仇恨之火,卻也讓瘋狂廝殺中的幾人動作不由自主地一滯,心頭那根被仇恨繃得死死的弦,似乎被撥動了一下。
慕容博壓力稍減,立刻趁機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氣血。他縱橫一生,工於心計,豈能任由這莫名出現的道人幾句話便動搖局麵?尤其是聽到對方將他的畢生追求貶為“造孽”,更是激起了他心底的偏執與狂傲。
他猛地抬頭,目光越過嚴陣以待的蕭氏父子,死死盯向山崖上的淩霄,聲音尖利中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自豪,仿佛在宣告一項偉大的功業:
“黃口小兒,懂得什麼?!鮮卑慕容氏,龍裔鳳孫,複興大燕,重光故國,乃是我慕容氏世代血脈相傳之誌!是天授之命!區區幾條人命?一場邊關摩擦?算得了什麼!”
他雙臂微張,眼中閃爍著狂熱的光芒,仿佛已看到鐵騎踏破中原的幻景:“若能以此為契機,挑起宋遼兩國戰火,令其兩敗俱傷,烽煙遍地!我慕容氏便可趁勢而起,收攏舊部,光複大燕萬裡江山!屆時,四海臣服,八方向化!這,才是真正的千秋功業!那些為此犧牲的螻蟻,能成為這偉業基石,是他們的榮耀!”
這番言論,冷酷、瘋狂、卻又帶著一種扭曲的邏輯,聽得台下許多江湖中人脊背發涼,暗自齒冷。為了那虛無縹緲的複國夢,竟可視萬千生靈如草芥?
蕭遠山氣得渾身發抖,怒吼道:“放屁!我妻子何辜?我族人何辜?!竟成了你狗屁偉業的墊腳石?!”
然而,不等蕭遠山再次出手,淩霄的聲音已再次響起,依舊平靜,卻如同九天之上落下的審判之雷,帶著一種洞穿虛妄的冰冷力量:
“為一族之虛妄野心,罔顧蒼生,掀起兩國戰火,致使無數百姓家破人亡,流離失所——此乃大惡!”
聲音清晰地壓過所有的嘈雜與憤怒,每一個字都重重砸在眾人心頭。
“縱使得了江山,坐上的也是白骨堆砌的王座,掌控的是血流漂杵的土地,耳邊縈繞的是萬千孤魂的哀嚎——此等‘榮耀’,慕容老先生,午夜夢回時,可曾心安?慕容氏列祖列宗,可會為此等塗炭生靈換來的‘複興’而感到欣慰?”
這番話,如同最鋒利的刀子,狠狠刺入慕容博那被野心層層包裹的內心!他臉上那狂熱的笑容瞬間僵住,瞳孔微微收縮。白骨王座……孤魂哀嚎……這些他刻意忽略、從未深思的畫麵,被對方赤裸裸地揭開,竟讓他心底最深處泛起一絲連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寒意!
淩霄並未停止,目光轉向那因憤怒而渾身顫抖、卻也被那“白骨王座”之言所震的蕭遠山,聲音轉而低沉,帶著一絲悲憫:
“蕭老居士,複仇雪恨,天經地義。你半生坎坷,家破人亡,此仇此恨,傾三江五湖之水亦難洗清。”
蕭遠山赤紅的眼眸猛地看向淩霄。
“然,”淩霄話鋒一轉,字字句句直叩其本心,“沉溺仇恨數十載,日夜被其啃噬心神,可曾換回內心片刻真正的安寧?可對得起逝去愛妻期盼你好好活下去、將峰兒撫養成人之遺願?她若在天有靈,是願你手刃仇敵後放下重擔,安度餘生;還是願你殺死慕容博後,再與其子慕容複繼續這無休無止的仇殺,直至流儘最後一滴血,讓蕭氏血脈徹底斷絕?”
“讓蕭氏血脈……斷絕?”蕭遠山渾身劇震,如遭雷擊!
這句話,比任何武功招式都更具殺傷力!他猛地看向身旁同樣因這番話而虎目含淚、麵露掙紮的喬峰蕭峰)。這是他唯一的兒子,是愛妻用生命保護下來的血脈延續!他這三十年來,被仇恨蒙蔽雙眼,竟從未真正想過,若自己執意複仇到底,必將引來慕容複的瘋狂報複,屆時峰兒又該如何?難道真要父子二人皆殞命於此,讓蕭家徹底絕後嗎?
愛妻的遺願……家族的延續……
這兩個他幾乎已經遺忘的、深埋於血仇之下的最樸素念頭,被淩霄一言點破,如同陽光刺破重重陰霾,瞬間照亮了他那被仇恨填滿的、黑暗了三十年的心湖!
一股巨大的茫然與前所未有的痛苦猛地攫住了他!那支撐了他半生、讓他得以活下去的仇恨支柱,在這一刻,竟開始劇烈地動搖、崩裂!
他臉上的瘋狂與猙獰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切的迷茫、疲憊,以及一種被掏空般的巨大虛無。那高舉欲劈的手掌,無力地緩緩垂下。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看對麵臉色變幻不定的慕容博,又看看身旁神色複雜的兒子,最後望向虛空,仿佛看到了妻子那溫柔卻帶淚的容顏。
“安寧……遺願……血脈……”他喃喃自語,眼中那瘋狂的血色逐漸被一種渾濁的淚光所取代。
數十年的偏執仇恨,在這一問之下,竟顯得如此……蒼白和可悲。
全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這直指人心的詰問所震撼。無論是慕容博那扭曲的野心,還是蕭遠山那沉溺半生的仇恨,在這位神秘道人的話語麵前,似乎都暴露出了其內在的虛妄與不堪。
冤冤相報,果然無了時。而打破這循環的,或許並非更強大的力量,而是……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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