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贈圖辭行，緣寄北涼
城頭一夜靜立，道心淬煉圓融。當第一縷晨光刺破北涼地平線上的薄霧，將涼州城巍峨的輪廓染上一層金邊時，淩霄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那氣息在清冷的空氣中凝而不散，隱隱有靈光流轉，隨即沒入虛空。他感覺自身與這片天地的聯係，變得前所未有的緊密而自然。
回到小院，徐鳳年早已等在門口，眼中有血絲，顯然也是一夜未眠，或許是因為老黃的離去，或許是因為邊境沉重的壓力。但當他看到淩霄踏著晨光歸來時，那雙略顯疲憊的眸子立刻亮了起來，快步迎上。
“道長！”他拱手行禮，姿態比以往更加恭敬，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依賴。北涼連番變故，淩霄展現出的種種神異手段，早已在他心中奠定了近乎“陸地神仙”的地位。
“世子不必多禮。”淩霄微微頷首，目光掃過少年世子眉宇間那化不開的凝重，心中明了。北莽雖暫退，但威脅未除，內部暗流湧動，徐驍年事已高，這千斤重擔，正一點點壓上這年輕卻不得不迅速成長的肩膀。
“道長，您……這是要走了嗎？”徐鳳年敏銳地察覺到淩霄身上那股愈發飄渺出塵的氣息，以及那絲若有若無的離彆之意，忍不住問道，語氣中帶著明顯的不舍。
“紅塵遊曆，緣聚緣散。北涼之事已了，貧道也該繼續前行了。”淩霄語氣平和，肯定了徐鳳年的猜測。
徐鳳年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挽留的話，但想起父親都未能留住對方，自己又能拿出什麼條件？最終隻是化為一聲輕歎，神情有些黯淡：“鳳年……多謝道長連日來的指點與相助。若非道長，我……”他想說修為難以精進，想說北涼危機更難應對，但覺得這些話都太過蒼白。
淩霄看著他，這個原本應該縱馬京華、逍遙度日的世子，卻被命運推到了風口浪尖。他想起昨夜城頭感悟的“承載”，想起那沉甸甸的北涼氣運。自己無法代替他去扛，但或許，可以贈他一份“眼界”，讓他未來之路，能看得更遠一些。
“世子不必言謝，相逢即是有緣。”淩霄說著，手掌一翻，一枚溫潤剔透、內含雲紋的玉簡出現在他掌心，散發著淡淡的靈光。“臨彆之際，貧道有一物相贈。”
徐鳳年疑惑地看著玉簡，他能感覺到其中蘊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浩瀚而神秘的氣息。
淩霄並未將玉簡直接遞給他，而是輕輕一送，玉簡便化作一道流光，徑直沒入徐鳳年的眉心識海。
徐鳳年渾身一震，隻覺得腦海中“轟”的一聲，仿佛有什麼東西炸開了。並非疼痛，而是一種無比開闊、無比恢弘的意象瞬間充斥了他的意識。
那不是具體的地圖，沒有山川河流的標注，沒有城池關隘的名稱。而是一種“勢”，一種“理”。他“看”到了北涼邊境的山巒起伏如同巨龍脊背，感知到了地脈的走向與氣機的流轉；“聽”到了風中帶來的遠方草原的呼吸與殺伐之意；“觸摸”到了那彌漫在北涼上空，悲愴、堅韌卻又生生不息的龐大“氣運”的輪廓！
這《北涼邊塞山河氣運圖》，是淩霄以自身煉神還虛巔峰的神識，融合昨夜對北涼天地人三才之氣的感悟，凝練而成的一縷道韻印記。它不傳授具體功法，不指點一招一式，而是直接將這片土地最本質的“山河脈絡”與“氣運流轉”的抽象感悟，烙印在徐鳳年的意識深處。
徐鳳年隻覺得以往許多關於行軍布陣、地勢利用的困惑，此刻竟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雖然依舊模糊，但他仿佛站在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俯瞰著北涼與北莽的交界，一種大局觀油然而生。這對他的未來，無論是統軍作戰，還是感悟自身與這片土地的聯係，乃至引導那身負的“大黃庭”真氣，都有著難以估量的好處。
他沉浸在那種玄妙的感悟中，久久不能自拔。待他勉強回過神來，看向淩霄的目光已然徹底不同，那裡麵充滿了無儘的震撼與感激。這份禮物，太重了！遠比什麼神兵利器、靈丹妙藥都要珍貴無數倍！
“道長……這……”他聲音有些哽咽，不知該如何表達。
“此圖並非萬能，僅是提供一種視角。如何運用，如何守護，皆在世子本心。”淩霄看著他，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北涼之重，在你之肩。前路多艱，望你……好自為之。”
這句話，如同洪鐘大呂，敲在徐鳳年的心頭。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心緒，對著淩霄，一揖到地，行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大禮：“鳳年，謹記道長教誨！此生不忘今日之恩！”
淩霄坦然受了他這一禮，算是徹底了卻了與北涼的這一段因果。
他不再多言，轉身，青衫微拂，一步踏出。
徐鳳年隻覺眼前一花，那青衫身影已在了數丈之外，再一步，便已模糊，仿佛融入了那初升的朝陽與蒼茫的天際之間，隻留下空氣中一絲若有若無的清靈道韻。
徐鳳年直起身，望著淩霄消失的方向，久久佇立。他握緊了拳頭，腦海中那幅浩瀚的“山河氣運圖”緩緩流轉，與腳下這片生他養他的土地產生著微妙的共鳴。
肩上的擔子依然沉重，前路依然布滿荊棘，但此刻，他心中卻莫名地多了一份前所未有的底氣與……方向。
“走了啊……”他低聲自語，嘴角卻微微勾起一絲堅毅的弧度。
而此刻的淩霄，已身在涼州城外數十裡之遙。他並未施展縮地成寸的神通，隻是尋常步行，但每一步邁出，身形便如清風般飄然前行十餘丈，速度奇快卻又不帶絲毫煙火氣。
回望了一眼那在視野中漸漸變小、卻依舊如同巨獸般盤踞的涼州城，淩霄目光平靜。
北涼緣，暫了。
下一段旅程，該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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