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夏安化王府的凝翠軒內,濃重的檀香彌漫。
可這,卻壓不住窗外飄來的濕冷氣息。
朱寘鐇身著親王常服,斜倚在鋪著貂皮的太師椅上。
他手中捏著一封皺巴巴的密報,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密報上的字跡潦草,卻字字戳中他的心思。
“京師奉天殿遭雷毀,中都祖陵脊獸崩,朝野震動,正德帝下旨查南直隸佞臣”。
“哈哈哈!”
朱寘鐇突然放聲大笑。
笑聲在空曠的軒內回蕩,帶著壓抑多年的野心與瘋狂。
“天助我也!奉天殿、祖陵接連遭災,這是上蒼棄朱厚照而佑我朱寘鐇啊!”
他猛地站起身,將密報扔在案上。
快步走到牆上懸掛的《大明九邊輿圖》前,手指重重戳在寧夏的位置。
“當年太宗爺以燕王之身,起兵靖難,奪得天下;如今我安化王坐擁寧夏,兵強馬壯,為何不能效仿成祖,再演一出奉天靖難!”
軒外的雨絲斜斜飄進,打濕了輿圖的邊角。
朱寘鐇卻渾然不覺,眼中閃爍著貪婪的光芒。
寧夏雖偏,卻是九邊重鎮之一,手握兵權,隻要借天災之名起兵,再聯絡漠北蒙古,必能一路勢如破竹,直取京師!
“來人!”
朱寘鐇高聲喊道。
心腹家奴快步走進來,躬身道。
“王爺有何吩咐?”
“速召寧夏衛指揮周昂、千戶何錦、丁廣,還有衛學的孫景文、孟彬、史連,即刻到凝翠軒議事,誰敢遲到,軍法處置!”
朱寘鐇語氣狠厲。
“小人遵令!”
家奴不敢耽擱,一路小跑著去傳召。
半個時辰後,六個人陸續走進凝翠軒。
每個人都握著笏板,神色凝重。
王爺如此緊急召集,必是有大事發生。
“末將學生)參見王爺!”
六人齊齊躬身行禮。
朱寘鐇擺擺手,示意眾人起身,目光掃過他們。
“諸位都是本王的心腹,今日召你們來,是有一件關乎榮華富貴、甚至問鼎天下的大事,要與你們商議。”
他指著案上的密報。
“京師、中都接連遭雷災,奉天殿毀,祖陵損,這是何等的天譴!可見朱厚照德不配位,已失天命!”
“本王身為太祖爺的血脈,豈能坐視大明江山落入昏君之手?今日召集諸位,就是要商議——起兵奉天靖難,清君側,安社稷!”
“什麼?!”
六人齊齊一驚,臉上滿是難以置信。
寧夏衛指揮周昂率先反應過來,上前一步,躬身道。
“王爺三思啊!起兵之事,非同小可,萬萬不可衝動!”
千戶何錦也跟著附和。
“周指揮說得對!王爺,末將以為,此時起兵,時機未到,甚至可以說是自尋死路!”
朱寘鐇的臉色沉了下來。
“哦?本王倒要聽聽,怎麼個自尋死路法?”
周昂握緊笏板,沉聲道。
“王爺,寧夏雖為九邊重鎮,可地域狹小,人口稀少,財政收入全靠朝廷撥款,糧草更是每年由陝西布政司調運,咱們自己根本養不起大軍。”
“一旦起兵,朝廷必然會斷了咱們的糧餉供應,到時候不用朝廷出兵,咱們的士兵就得先餓死、嘩變!”
何錦補充道。
“更重要的是士兵的心思!朱厚照登基後,整頓九邊軍營,提高了士兵的軍餉,還補發了之前拖欠的糧餉,寧夏衛的士兵人人受益,對朝廷感恩戴德。”
“咱們現在拉他們起兵,說是‘靖難’,可士兵們吃得飽、穿得暖,誰願意跟著咱們造反?說不定還沒出兵,就有人把咱們捆起來,送到京師領賞去!”
丁廣也點頭道。
“王爺,周指揮和何千戶說得在理!寧夏衛的兵力隻有五千,除去守邊的士兵,能調動的不足三千,這點兵力,彆說打京師,就連陝西都打不出去啊!”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把起兵的困難說得明明白白。
凝翠軒內的氣氛瞬間變得沉重。
朱寘鐇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他隻想著“天譴”的機會,卻忘了寧夏的實際情況,被三人潑了冷水,心裡既憤怒又不甘。
“照你們這麼說,本王就隻能眼睜睜看著朱厚照坐穩江山,一輩子困在這寧夏?”
就在這時,衛學諸生孫景文上前一步,躬身道。
“王爺息怒!周指揮、何千戶所言,雖是實情,卻非無解之法!”
朱寘鐇眼前一亮。
“哦?孫先生有何高見?快說!”